她猛地?cái)[頭甩開鉗住下巴的大手，同時(shí)掄起手臂，快如閃電地照準(zhǔn)那張湊近的古銅面龐一巴掌扇過去。

“啪──”

一聲悅耳火辣的脆響，白嫩柔綿的小手從贊布卓頓的左頰飛速掠過，淺淺的紅印在古銅色的面皮上依稀可見。

這記耳光打得太突然，太匪夷所思，太驚悚人心。

贊布卓頓摀住左頰，怎么也沒料到眼前這個(gè)如同小老鼠般無害懦弱、膽小怕死的女奴在聽到他的威脅后，不但沒有駭恐得發(fā)抖討好，反而掄圓手臂狠狠打了他一耳光。這是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被打耳光。打他的，還是個(gè)被視作玩物的低賤奴隸！極度的震驚與錯(cuò)愕竟讓他有了瞬間的失神，左頰不是很痛，肌膚上卻逐漸騰起火辣辣的烈焰，滔天的怒潮在胸腔洶涌澎湃，拍擊出一聲聲撕裂所有的狂嘯。

“你！敢！打！我！”

他摩挲著淺淺的紅印，咬牙切齒地寒聲道。鷹眸深暗陰戾得嚇人，殺氣瞬間充盈暗褐瞳仁，黑色腥厲的煞氣在里面瘋狂奔躥，叫囂著毀滅所有。

“打的就是禽獸！”

羅朱半點(diǎn)也不示弱地怒吼回去。肉乎乎軟嫩嫩的身體在這一刻動(dòng)如脫兔，出其不意地跳壓到贊布卓頓身上，提起拳頭悶頭悶?zāi)X地打了下去，再次殺了他一個(gè)措手不及。

“滾！”

贊布卓頓乍聞辱罵，又冷不丁挨了兩拳，更是怒極攻心，伸手便將纏在身上的東西抓起甩到床榻下面，厲聲喝道。

“我和你拼了！”

羅朱聲嘶竭力地尖叫一聲。蜷跌在地毯上的身體剎那又彈蹦起來，猶如受傷發(fā)狂的小豹子般沖上床榻，“嗷嗚”一聲一口咬在贊布卓頓的大腿上。

贊布卓頓吃痛就要抬腳踹人，卻在看到女奴瞬間奔涌的淚水和流溢血絲的牙齒時(shí)遲疑了。

他的遲疑就是羅朱的機(jī)會(huì)。幾乎是毫不停滯的，她將以前打架用過的抓掐擰扭等潑辣招式全部使了出來。

“禽獸！尼瑪?shù)木褪穷^禽獸！我一個(gè)人背井離鄉(xiāng)，活著容易嗎？為了活命，不管再害怕再痛苦再難過，我都不敢叫不敢喊不敢大聲哭。我撿吃剩的骨頭，摻糠發(fā)硬的糌粑，和獒犬吃一個(gè)盆子，睡一個(gè)房間。我扔了尊嚴(yán)，由著你們這群禽獸三天兩頭的恐嚇折磨，卑賤得比畜牲還不如。只要能活下去，這些我全都能忍！可尼瑪?shù)木褪穷^禽獸！禽獸！”

她悲憤地嘶嗥著，近乎瘋狂地在贊布卓頓身上撕咬抓扯、拳打腳踢，長久憋壓在靈魂深處的憤懣悲怨在臨死的前一刻全面爆發(fā)。

“為什么強(qiáng)暴我？為什么強(qiáng)暴我？你是高高在上的古格王，我是低到塵埃的奴隸，我哪兒礙著你了？你要把我強(qiáng)暴死！你說！你說啊！”

羅朱咆哮一句就狠咬一口；抓擰一把就咆哮一句，整張小臉被四下橫流的淚水和鼻涕糊成一片。臉頰和唇瓣白得發(fā)青，透著死亡的頹敗。晶瑩的淚光里，一雙大大的眼睛赤紅一片，憤怒絕決和悲涼絕望在里面交織成網(wǎng)。網(wǎng)的背后失去了強(qiáng)烈的生存渴望，一層層地溢散出死亡的空洞麻木。

他在此時(shí)看到了曾經(jīng)一直想看的空洞和麻木，胸口卻比看到她嚇暈過去還要悶堵得多，這股子悶堵甚至將他亟欲噴發(fā)的怒焰給生生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