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釋迦闥修探監(jiān)(一)
羅朱把裹在身上的門簾再拉緊些,左手緊壓腹部紓緩疼痛,右手環(huán)抱雙膝,頭深深地埋在臂彎中,任由一頭細(xì)辮子垂落遮蓋。眼睛透過細(xì)窄的辮子縫隙,悄悄窺視著地牢中的動靜。
噠噠的腳步聲輕重不一,進(jìn)入地牢的顯然不止一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頗為熟悉的高大剽悍的男人。長及肩頭的微卷黑發(fā)隨著腳步的移動,不羈地往后飛揚(yáng)。暗紅色的織錦蓋皮袍袖口、襟領(lǐng)鑲了珍貴的豹皮,袍面用銀紅色絲線繡著壽字紋、卷草紋和雍仲紋組合而成的精美圖案。脖子上戴著一串六眼天珠和一串黑得發(fā)亮的阿修羅子菩提念珠,與深褐色寬牛皮帶上嵌著的十?dāng)?shù)顆黑曜石遙相輝映,顯得華貴、沈厚而莊重。
男人的左耳上掛著一個銀蛇盤扭而成的耳環(huán),明晃晃的,在黑發(fā)間閃爍著乍長乍短的冰冷光芒,給那張粗獷英武的面龐抹染上幾分冷硬無情。狹長略凹的深暗眼眸映滿跳躍的火光,隱隱綽綽,忽明忽暗,看不清半點情緒,霍然正是王家黑旗隊隊正烈·釋迦闥修。
在他身后,還跟著數(shù)個訓(xùn)練有素的宮奴,手里捧著各類物什,躬身低頭,走得分外謹(jǐn)慎卑恭。
羅朱心里一陣抑制不住的激動,據(jù)格桑卓瑪說在她因風(fēng)寒高燒昏迷時,正是這個兇獸般可怕的男人給她送來了兩床御寒的粗絨棉麻布被子。
雖說這頭兇獸捉了她,給她烙了奴印,用肉骨頭羞辱過她,還撕壞她的衣物輕薄過她,但這頭兇獸也曾提醒她不能在烙印的劇痛中昏過去,耐心地看護(hù)她養(yǎng)好了身體,不斷地叮囑她別爬上禽獸王的床,在她生病時還知道送兩床被子表示關(guān)心。和禽獸王比起來,兇獸奇跡般地殘留的那點子人性光輝簡直能稱之為善良了。
當(dāng)然,羅朱會有這種謬誤也怪格桑卓瑪對她隱瞞了釋迦闥修在她生病時所做的猥褻行為。不然這時的她估計就不是抬起頭面露激動和驚喜,而是能縮多小就縮多小,能逃多遠(yuǎn)就逃多遠(yuǎn)了。
“烈……烈隊正大人!你又來給我送被子么?!”
她裹著門簾,撲到牢門前,隔了好幾米遠(yuǎn)就揚(yáng)聲喊道。
釋迦闥修腳步微微一頓,面對牢內(nèi)女人熱情的迎接和招呼,幾乎有些受寵若驚了。從見面起,這個女人面對他不是恐懼哭泣,就是卑微沉默。即使是笑,大多也是嘲諷的、或是扭曲的一閃而逝。而現(xiàn)在,她裹著一張厚氈毯,整個身子都貼靠在木欄處,有些紅腫的大眼漾著晶瑩的淚光,充滿了希冀和驚喜,眼巴巴地望向他。傷痕斑斑的花瓣圓唇微微扁起,似哭還笑,帶著點點委屈,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那種尋找到依靠后的依戀和安心。
剎那間,心臟好似被一根燒滾的銀針扎中,在一片酸酸軟軟的疼痛中慢慢融化,一層層地往胸腔蕩漾開去。
他放慢腳步,輕巧地走到牢門前,紆尊降貴地蹲下身,沈聲笑道:“是啊,豬玀,我又給你送被子來了。這一次早點送,免得你再受寒高熱昏迷?!?/p>
一個行經(jīng)的女人是敏感脆弱的,一個身陷囹圄的行經(jīng)女人更是敏感脆弱的。若是這個身陷囹圄的行經(jīng)女人才經(jīng)歷了一場耗神耗力的驚恐,身體又冷又餓又痛,那這份敏感脆弱則會成等比地直線往上攀升。
乍聽到貌似關(guān)心的話語,羅朱心里一酸,黃鼠狼給雞拜年之類的警戒心唰地就被扔到爪哇國去了。嘴巴扁了扁,“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牢門被輕輕打開,釋迦闥修鉆進(jìn)牢房。不顧一身華貴,就在牢中席地而坐,伸臂將哭得聲嘶力竭,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連人帶氈毯擁進(jìn)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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