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才認識的小牢友多吉,她咧唇對他笑笑,僵硬無力的面頰肌肉讓笑容變得有些扭曲難看。
“沒……事……”熬過前兩天,后面就要好受多了。
多吉擔(dān)憂的神情并沒有褪去,他不相信地搖了搖頭,舉起有些骯臟的破舊袖子輕輕拭去羅朱額上的冷汗,厚實的唇瓣不滿地撅起,“姐姐騙我,你的臉比雪還白,額上全是冷汗,把頭發(fā)都浸濕了。”頓了頓,咬著下唇,灑滿金色陽光的棕色大眼黯淡下來,有些傷心地說道,“我躲在草堆里看見烈隊正大人給姐姐包扎傷口了。姐姐肯定是嫌棄我的衣服太臟,所以才不要我包扎?!?/p>
咳咳咳──咳咳咳──
羅朱倒吸冷氣時,一個不慎被口水嗆到了,慘白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好像雪地胭脂一般,暈染出幾分明麗的旖旎。尼瑪?shù)尼屽汝Y修光記著讓宮奴擋住牢房正面,忘記擋住牢房側(cè)面了!那……洗浴、烘發(fā)、涂藥、系經(jīng)帶等等曖昧事件不是全曝光了?!曝光不打緊,為毛還是曝光在一個十一二歲的孩童面前?
“沒……咳咳……沒有……咳咳……”她躲在被窩里,急忙搖頭否認。極度的尷尬羞囧,苦逼悲催之下倒暫時忽略了行經(jīng)的疼痛。
“就有!姐姐就有!”多吉似乎犯起了孩童的倔脾氣,嘟嘴賭氣嚷嚷,“姐姐就是嫌棄我小!嫌棄我的衣服臟!”憤憤的話音忽又轉(zhuǎn)為傷心,“沒想到阿兄欺負我,姐姐也瞧不起我?!弊厣垌锔∑鹨粚颖”〉耐该魉猓劭粢卜撼龅募t,“虧我還以為……以為姐姐和阿兄是不一樣的……”余音中帶著輕輕的顫,逸散出濃濃的委屈和失望。
羅朱蠕蠕唇,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她沒多少和孩童打交道的經(jīng)驗,對孩童的執(zhí)拗的委屈幾乎是束手無策。尤其這種“受傷”和“包扎”于孩童而言還是一時半會兒講不明白的東西,她更是無能為力。她也鼓不起勇氣對個古高原男童進行成年女性生理知識普及教育,干脆裝聾作啞,冷處理得了。
多吉看了垂眸沉默的羅朱一眼,手背在眼睛上狠狠擦揉幾下。小心翼翼地俯趴下身體,讓頭和羅朱齊平,怯怯地問道,“姐姐,你厭煩我了么?我是不是很讓人討厭?”
羅朱忍過一陣絞痛,詫異地抬眼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可憐兮兮又惴惴不安的可愛臉龐。褐紅的頰沾染了些些泥塵,清澈的棕色大眼紅紅的,小心又含了幾分害怕地緊緊望著自己,一眨不眨的,像是生怕被人厭煩遺棄。
“阿兄總是斥責(zé)我,總是一不如意就將我關(guān)進地牢,我知道我很惹阿兄厭煩。就算姐姐討厭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鼻忧拥穆曇粼絹碓饺酰搅俗詈蟊闶亲载?zé)的黯然神傷。
羅朱的心驀地一痛,她竟然從一個孩童身上看到了黯然神傷。如果不是他的阿兄對他極端嚴苛粗暴,吝于溫情溝通,一個陽光般燦爛的孩子又怎可能變得這么敏感易傷,惴然小心?突然間,她好像從這個孩童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由升起同病相憐的感覺。那時她也是這么小心又害怕地緊緊望著父母,企盼著他們能看到她,給她一張溫柔的笑臉,一句親切的愛語,一個溫暖的擁抱??上В玫降拇蠖嗍抢涞谋秤?。
溫柔的笑臉,親切的愛語,溫暖的擁抱只停留在很小很小的模糊記憶中,恍若鏡中花月般虛幻縹緲。明知道曾經(jīng)擁有過,卻怎么也觸碰不到,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