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眼下屬于他,無論健康或疾病,他都要負起十二分的責任。
他開足暖氣,給布布洗了溫水澡,換上干凈的睡衣,又撤換掉床單、被套與枕套,把它們全部泡進消毒液里。布布剛長水痘,有點癢,總忍不住想撓,頌然便替他修短指甲、磨圓棱角,握著他的小手說:“長紅點兒的地方不能隨意碰,要是癢得難受了,你就抱住小兔子,或者告訴哥哥,哥哥給你涂藥,好不好?”
布布奶聲奶氣:“好。”
孩子發(fā)水痘,午餐要吃得清淡些。頌然熬了一碗白米粥,配著醬菜一勺一勺喂布布吃完,然后拉攏窗簾,留他在房間里安靜休養(yǎng)。餐廳還剩著一碗冷掉的小餛飩,頌然用微波爐草草加熱了一下,幾口解決,回到客廳開始趕稿。
畫稿積案,煩心事接二連三,可他不能停下工作。
銀行卡里只剩四千多,今天去了一趟醫(yī)院,又花掉不少,未來十多天陸陸續(xù)續(xù)還會有其他支出,他得盡快拿到稿費才能生存。
下午這張稿子,畫的是一條浮于淺水畔、依傍木頭橋的小船。
木頭橋。
它讓頌然想起了某個人。
碧水灣居的花園里也有這樣一座木頭橋,他曾經站在橋頭,回首望見了某個男人。遠遠的驚鴻一瞥,第一眼勾住了他的心,從此消失于茫茫人海,無緣再見。
他擱下畫筆,打開抽屜,取出了那幅珍藏的素描像。
在拭凈的玻璃后面,英菲尼迪男神還是一如初見的英俊——高鼻若論基,深眼窩,眉型如同一刃劍鋒,笑起來單側唇角上挑。粗線條拓印一層紙,照樣釋放出驚人的男性荷爾蒙。
頌然隔著玻璃,輕輕吻了吻他的唇,將相框按進了懷里。
親愛的,你真的住這兒嗎?
不,這對我來說,已經不怎么重要了。
我啊,原本只是為了離你近一些才來到這里的。我走遍了碧水灣居的每個角落、每個晨昏,想找到你的身影,卻幸運地在家門口撿到了一個比天使更可愛的小寶貝,還認識了他那個分明哪兒都很優(yōu)秀、單單不會帶孩子的笨爸爸。
這些經歷,都是伴隨著我對你的喜歡,忽然降臨在我面前的。
是你帶給我的。
所以呢,就算以后一直一直都沒機會見到你,我也不再覺得遺憾了。喜歡你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它像一串掛在窗邊的風鈴,撥動第一只,其余的也會跟著旋轉起來,相互觸碰,發(fā)出叮叮當當的悅音。
我追逐你而來,在途中遇見了他們。
這是一種特殊的幸運。
頌然把男神的畫像放回抽屜,開始認真畫他的《找槳的小木船》。
他的速度向來有保證,平均一天能趕3頁稿,今天時不時停下作畫照顧布布,耽擱了一點進度,一下午趕了2頁,剩下的打算熬夜畫完。
晚飯時分,布布蒙了一頭一臉的熱汗,體溫終于開始下降,燒得沒那么厲害了。
頌然掀開被褥,把這只濕漉漉的小水獺抱去浴室,又洗一遍熱水澡,用消毒過的毛巾擦干身體。幾小時過去,紅疹子開始集中爆發(fā),接連冒出來十幾粒,胳膊有、小腿有、肚子有、臉上有,害得一個白凈玲瓏的娃娃破了相。
布布癢得不行,在頌然懷里泥鰍似的又磨又蹭,想偷摸著抓兩把,卻被扣住了小手。
他委屈地看著頌然,說:“哥哥,癢。”
頌然道:“癢也要努力忍住啊。這些痘痘是越撓越多的,只要布布忍住,過幾天病就好了,就一點兒也不癢了?!?/p>
“可是,可是……”布布指了指肚子上的小紅點,“這樣好丑?!?/p>
頌然笑了:“不丑不丑,布布一直很可愛。等你病好了,疹子就會全部消失,不留一點點疤,和從前一模一樣的?!?/p>
“真的嗎?”
“真的?!?/p>
布布不舒服地扭了扭身體:“那忍不住怎么辦?”
“忍不住的話,哥哥現在就給你涂藥?!?/p>
他把布布抱上沙發(fā)坐好,掏出一管阿昔洛韋軟膏,仔細涂抹在長水痘的皮膚處,待晾干一些,再為他套上小睡衣。
兒童睡衣是連體的,能撓到地方不多,相對比較保險。
見布布安然無恙,頌然溫了一袋鮮奶,裝進奶瓶里交給他嘬,自己轉頭打掃浴室去了,結果一出來就撞見布布在抓臉。
他連忙制止:“不許撓!”
“沒,沒有撓啦?!?/p>
布布做賊心虛,飛快把兩只小手背到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