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身來,看著李曄:“你怎么都不來找我?我那日看到木嘉柔,還以為是你授意她來的。”
“大理寺重地,您是如何進來的……”李曄顧左右而言他。
李淳靠在書架上,雙手抱在胸前,閉眼說道:“我想去的地方,便沒有人能阻。我今日來就是想親口問一句,你我當初的約定,是否還算數(shù)。你,是站在哪一邊的?”
李曄沒料到他這么直接,輕輕笑道:“我表明了立場,您就會相信嗎?”
李淳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他的眉眼真是生得非常溫柔,烏黑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這樣低階的官袍穿在他身上,也掩蓋不了那一身的貴氣。從徐氏那里知道李曄的身世之后,李淳最初的反應也是震驚,無法接受。
徐氏要他想好與李曄的關系,他冷靜地想了幾日,一直等著李曄來找他,可是都沒等到。還是忍不住自己跑來了。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相信。”這個時候,他的口氣執(zhí)拗得像個孩子。
就算他知道李曄是舒王的孩子又如何?李曄是白石山人一手教出來的,很多東西已經(jīng)深入他的骨髓,注定他跟舒王沒辦法同流合污。對于李曄的選擇,李淳還是有幾分把握的。而且他們之間這么多年相處下來,早已經(jīng)變成一種習慣。
李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依賴他,信任他。
就像昨日的事,還是第一個想到來找他商量。但這些話,又不能不問,否則他無法安心。
李曄欣賞李淳的,也是他身上的那顆赤子之心。也許皇室有很多人精于算計,但李淳自始至終都不是為了權力而去爭。他們處在這樣的立場和身份之上,換了旁人不可能不猜忌??伤匀辉敢庑潘?。
李曄走過去,坦誠地說道:“我只能說,無論我是誰,我的初衷沒有變過。縱然他于我有生恩,但在天下大義面前,我不會助紂為虐。至于還用不用我,看您的決定。”
李淳的神色頓時如陰轉晴,抓著李曄的手臂:“好,我自然是信你的,否則今日我也不會來。其實我來找你,是為了昨日宮中的事。你可知,舒王妃已經(jīng)被圣人軟禁在馥園了?可東宮也沒好過到哪里去。圣人氣得不輕,今日誰也不見了?!?/p>
這些宮闈的秘辛肯定是嚴禁外傳的,外人只能看到個結果。很難猜測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此事為何還牽連到了東宮?東宮不是受害者才對么?”李曄奇怪地問道。
李淳就將事情大概講了一遍。
昨日在宮中,衛(wèi)國公父女告發(fā)舒王妃使用宮中秘藥,暗害廣陵王府的兩個女眷。宮中尚藥局的卷宗上,也的確查出了舒王妃使用那些藥的記錄。可是內宮之中,女眷用這些藥調理身子也是常事,不能作為舒王妃害人的證據(jù)。
后來徐氏就把舒王妃的婢女帶到殿上,當面指正她的惡行,還說出了不僅是廣陵王府,連云南王妃都被她設計差點害死的事情。
崔清思和徐氏的交情一直算是不錯,沒算到徐氏居然早在她身邊安插了一個的內奸,打得她措手不及。
貞元帝當然震怒,要處置崔清思。這個時候,舒王居然又把當年奉天之難的事情搬了出來。當初,本來來勤王的一路節(jié)度使和他的軍隊因為發(fā)放的軍餉嚴重不足的問題,發(fā)生嘩變,轉而攻下了長安。
舒王和太子兵分兩路,一個護送天子出逃,一個去搬救兵??蓻]想到在搬救兵的路上,舒王遭遇了伏擊,死里逃生,落下了終身的殘疾。
舒王查出那隊伏兵其實是東宮派人假扮的,要取他的性命。若說斷人子嗣,也是東宮下狠手在先。
李誦自然是當堂否認,可李謨有理有據(jù),雙方爭執(zhí)不下。貞元帝一怒之下,讓李誦也回東宮閉門思過,無旨不得外出。
“事情便是如此。今日我進宮,聽到父親和母親在殿內大聲爭執(zhí)??吹轿襾砹耍麄儾磐O?,但臉色都很難看。他們要我最近沒事別往東宮跑,可我從來沒看見他們吵成那樣。”李淳落寞地說道。
李曄想的卻是另外一層。若說舒王對舒王妃的感情,絕對沒有深到要不惜一切保她的地步。這個時候跟東宮撕破臉,不惜把十多年前的舊事搬出來,揭自己之短,也要拉東宮下水。只能證明,他已經(jīng)有了下一步的計劃。
“圣人可還好?”李曄問道。
李淳嘆了一聲:“聽聞昨日氣得不輕,今日連朝議都沒有去,大臣宗親更是一個都不見。倒是陳朝恩偷偷宣了尚藥局的兩個奉御到甘露殿去。玉衡,你在擔心什么?”
貞元帝已經(jīng)是個六十幾歲的老人了,此前更是病倒多次,此番受了這么大的刺激,不可能無事。他擔心的是,虞北玄進都城,沒那么簡單。也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加上河朔還存在極大的隱患,若兩方同時發(fā)難,長安城未必招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