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一百一十四章

常山也不知道為何有點(diǎn)怕眼前這個人。他看起來明明很瘦弱，眉眼溫和，就像個普通的書生，可常山卻有猛虎立在眼前的感覺。

李曄一只手背后，一只手置于身前，對虞北玄笑道：“使君，不知現(xiàn)下是否有空，我們單獨(dú)聊聊？”

虞北玄瞇了瞇眼睛，審視著他。

這世上敢這么單槍匹馬來見他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虞北玄骨子里是個愛才重才的人，這么多年花費(fèi)最多心思的便是搜羅人才。在他眼里，李曄也算個人才，至少一舉及第，選官還能入大理寺。多少人在他這個年紀(jì)都做不到。

只可惜兩人身份立場皆是相背，做朋友都不太可能。

他越過常山，走到前頭，對李曄說道：“虞某自當(dāng)奉陪?！?/p>

此處城門喚作明德門，是長安城的正南門，有五個門洞，乃是四方城門之中規(guī)格最高的。天子祭天時，由皇城經(jīng)朱雀大街，由此門而出，前往郊外的圓丘。除此之外，久旱之時，也做祈雨之用，所以又叫太陽門。

城樓之上，視野開闊，勁風(fēng)獵獵。虞北玄和李曄一左一右地站著，起先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常山在城樓的墻邊站著，望向他們，怎么都想不到這樣兩個人會并肩站在一處。

終于李曄側(cè)頭，先開了口。

“使君覺得，太子和舒王這一爭，最后會是誰勝？”

虞北玄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淡淡地說道：“成敗不就在你我這些人的努力嗎？勝固欣然，敗亦不可惜。人生在世，不賭一賭，怎么知道結(jié)果？你今日來找我，不會是為了東宮來求和吧？”

他這是賭徒的心理，每個從底層上來的人，沒有任何背景，都會試圖通過這種極其冒險的方式，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古往今來，有許多人勝了，也有許多人敗了。

“看來使君對自己的布局很有信心。不知那城外的五萬精兵，準(zhǔn)備何時進(jìn)城，又要如何與陳朝恩的神策軍里應(yīng)外合？”李曄笑著問道。

虞北玄聽完，心中大驚。城外的精兵，極其隱秘，怎么被他們知道了？還有陳朝恩這步暗棋，應(yīng)該是埋得很深的，居然也提前暴露了？但他面上不動聲色：“不知你從何處聽得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謠言？”

“是不是捕風(fēng)捉影，使君心中應(yīng)該很清楚。”李曄說道，“這盤棋，雙方各執(zhí)一子。但你們的路數(shù)，東宮已經(jīng)知道了八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重新審視這場勝負(fù)。倘若舒王失敗了，你的前途也將盡毀。你努力了十幾年得來的這一切，都會灰飛煙滅。你不考慮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嗎？如果我是你，不會孤注一擲?！?/p>

虞北玄的面色冷了幾分：“難道不是你們東宮自知兵力弱于舒王，故意說這一番話來誆騙我？眾所周知，東宮在長安城中的兵力，只有神策軍的那一半，還不到五萬人。舒王的人馬可是二倍于此，怎么看也是舒王的贏面大一些。而且你們?nèi)绻斜貏俚陌盐?，也不必派你來做說客?！?/p>

這人雖然出身不高，也沒有讀過多少書，但頭腦清楚，是個非常杰出的將領(lǐng)，否則舒王也不會如此看重他。

李曄不慌不忙地說道：“使君應(yīng)該還記得當(dāng)年的玄武門之變吧？那時太子一方也在朝中和兵力上占了上風(fēng)，最后還是太宗皇帝取得了勝利?？v觀史書和兵書，以少勝多，以弱勝強(qiáng)的事情不勝枚舉?？茨氵@幾日一直在城中加強(qiáng)巡防，想來心中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使君覺得，我們還可以繼續(xù)談么？”

李曄把選擇權(quán)給了虞北玄，虞北玄卻沉默了。

誠如李曄所說，他們看起來人數(shù)占優(yōu)勢，但天下民心終歸是在太子那邊的。就算逼宮的計謀得逞，要穩(wěn)定天下，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走。首先河朔地區(qū)，就是最棘手的。他們距離洛陽很近，洛陽一旦被破，長安被會受到威脅。

到時候舒王登基，各地節(jié)度使因為他名不正言不順而不愿起兵勤王，那么長安城恐怕也守不住。

所以連虞北玄自己也不知道，這場豪賭的輸贏。

“雖然我算不上是正人君子，也知道不事二主。你要我背叛舒王，投靠廣陵王，我便是個叛徒，廣陵王就敢放心地用我么？只怕我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p>

李曄點(diǎn)了點(diǎn)頭：“使君的顧慮，我自然明白。所以我剛才說的是留后路，并不是要讓你徹底背叛舒王。你知道東宮太子一向?qū)捜?，他登基之后，不會對藩?zhèn)采取太過激進(jìn)的措施，你只要不起兵叛亂，可以繼續(xù)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你的淮西節(jié)度使。也許這與你所想的想去甚遠(yuǎn)，但我們誰都看不到十年二十年后的事。因此我覺得，眼下這于你不算是損失。”

虞北玄被他說得有幾分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