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莊凡心怔著:“什么……”
一小時前飄了陣雨,來得急,停得快,此時天穹水青,彎著一道玫瑰色的彩虹。顧拙言拾階而下,周身純黑色的西裝三件套,勾勒出寬肩窄腰和兩條長腿,一絲一線都妥帖合適。
他沒有系領(lǐng)帶,襯衫也松著一粒扣,踩過潮濕的磚石從一片楓樹下繞出來,進主樓側(cè)門直上環(huán)梯。到三樓衣帽間,他停下,沖里面穿外套的薛曼姿吹了聲口哨。
“別催了,著什么急。”薛曼姿對著穿衣鏡,“雨停了嗎?”
顧拙言說:“停了?!彼桓卑贌o聊賴的態(tài)度,特意在楓園溜達一圈才過來,沒想到還沒打扮好。
薛曼姿瞧他一眼,從頭到腳地掃,面上露出那種母親看兒子的滿意:“這么帥,還特意穿一身新西裝?”
顧拙言說:“莊凡心給我做的?!?/p>
“手藝不錯?!毖β丝陀^評價,注意到顧拙言手里拎著的盒子,“那是什么?”
顧拙言答:“小禮物,都是熟人,不好空著手去?!?/p>
薛曼姿被“熟人”二字逗笑,從首飾柜里揀一枚戒指戴上,拎上包:“走吧?!?/p>
成衣秀是午后四點開始,顧拙言和薛曼姿到會展中心時剛兩點半,原以為會門庭寥落,結(jié)果門外擠滿了年輕女生。
B區(qū)一片繁忙,遠遠望見U型臺上莊凡心的背影,走近些,聽清是在開集體會議。莊凡心抓著一只耳麥:“運輸組暫時完工,不要在外面亂晃,現(xiàn)在去休息室吃點東西?!?/p>
一撥人歡呼著散了,莊凡心繼續(xù)道:“工程組和舞臺組做秀前最后一次檢查,調(diào)試所有設(shè)備,務(wù)必詳細,一分鐘為一段地過,確保沒有任何問題才行?!?/p>
大家齊齊應(yīng)聲,很有干勁兒。莊凡心叮囑道:“負責(zé)臺前的組別不許進入后臺,要去跟我申請。”他看一眼手表,“接待組做準備,各大媒體快到了?!?/p>
顧拙言一直在遠處望著,偶一斜眸,發(fā)覺薛曼姿亦然?!把ε??”他欠嗖嗖的,“我愛看就算了,怎么你也那么專注?”
薛曼姿懶得嗆,反而說:“這孩子成熟了不少?!?/p>
顧拙言藏著私心,他了解薛曼姿喜歡什么樣的人,認真上進,能干負責(zé),所以提前過來讓他媽瞧瞧。
開完會,所有人忙起來,莊凡心跟著攝影檢查,隨著鏡頭移動,他“啊”一聲,迅速朝顧拙言跑了過去。半路看見薛曼姿,生怕忙慌的樣子不好看,又改成碎步小跑。
至身前,莊凡心頓時靦腆起來:“阿姨,謝謝您來捧場?!?/p>
“謝謝你的邀請。”薛曼姿說,并以女人的敏感立刻察覺,“染頭發(fā)了?”
莊凡心染了黑發(fā),不似天生的深棕色溫柔,但襯得皮膚更白,有股水墨般的沉靜清冷,他頷著首,露出耳垂上熠熠閃光的方鉆耳釘。
薛曼姿問:“這對耳釘……”問到一半,猜到了。
顧拙言承認:“我看他有耳洞,就送給他戴了。”
莊凡心反應(yīng)片刻……這耳釘原本是薛曼姿的?老天爺!他無措地瞪大眼睛,抬手欲摘,可是戴過的又不能歸還,手臂滯在半空不知何去何從。
怎料薛曼姿并未責(zé)怪他,只不悅地教訓(xùn)顧拙言:“你懂不懂事兒?送東西不自己挑、自己買,拿現(xiàn)成的,涵養(yǎng)都丟哪里了?”
莊凡心難言情緒,像是大吃一驚,或者受寵若驚,他管不了顧拙言了,只顧自己懂事兒:“阿姨,還有一小時才開始,我?guī)バ菹⑹野?。?/p>
人生際遇的確奇妙,當年在藝術(shù)展上薛曼姿第一次見莊凡心,識破兩個小孩兒的地下情,兜轉(zhuǎn)十年,如今她來參加莊凡心操辦的秀展。
將薛曼姿送到休息室,顧拙言跟著莊凡心去后臺,在廊上走,莊凡心矜持全無:“這對耳釘居然是阿姨的,你怎么能拿來給我?你當時怎么想的??。窟€不告訴我一聲!”
顧拙言說:“我玩兒大富翁贏的,就歸我了啊。”
“你少來!”莊凡心摘下來,“我剛才嚇死了!尷尬死了!”
顧拙言一步擋在前面:“摘它干什么,我媽都看見了,摘下來她以為你嫌棄呢?!蹦槠鹨幻叮瑩荛_那耳際烏黑的碎發(fā),重新戴上。
莊凡心好憂愁:“阿姨沒有生氣吧?”
“沒有,不聊我媽了行不行?我又不是媽寶?!鳖欁狙耘踝∏f凡心的臉,順著鬢角向上,風(fēng)揉流云般撫弄細密的發(fā)絲,“漂亮是漂亮。”
這詞叫人害臊,顧拙言又說:“瘦了一圈,這幾天怎么過的?”
每天僅睡兩三個小時,記不住吃飯,生生操勞所致。莊凡心繃著弦兒還好,此刻一繾綣便有些撐不住,環(huán)著腰往顧拙言胸前靠,脈脈的:“你穿這身真好看?!?/p>
“是你手藝好?!币恢軟]見,四下無人,顧拙言忍不住低頭偷香。
將要吻住了,廊上打開一扇門,陸文冒出來:“哇靠!”
顧拙言氣得翻白眼兒,攬著莊凡心走過去,想揍一拳卻沒下得去手,陸文減掉了五公斤,整個人瘦高瘦高的,那股荷爾蒙味道下多了一絲清俊。
這扇門內(nèi)是另一個世界,紛忙的衣香鬢影,繚亂的粉面蠻腰,一水兒的模特已完成妝發(fā),換好衣服,只等候秀展正式開始。
莊凡心牽著顧拙言往里走,拉起的帆布形成幾塊區(qū)域,最里面,造型桌上堆著瓶瓶罐罐,墻邊的金屬架上掛著一身衣褲,他也是要打扮的。
顧拙言莫名期待:“換上我瞧瞧?!?/p>
莊凡心沒有忸怩,脫掉身上的簡T和仔褲,赤裸著脊背與雙腿,到架旁將衣服一件件穿上。半中式的亞麻襯衣,熨燙得不見褶皺,衣領(lǐng)和袖口壓著一點刺繡花紋,月白色,讓顧拙言聯(lián)想到被他扯壞的睡衣。
扣好西褲,細直的腿包裹其中,若隱若現(xiàn)地露著點白凈的腳踝。莊凡心刻意不管袖口的紐扣,袖管寬松,垂一截在骨感的手腕下。他拿著一塊帕子,也是月白色,兩手擺弄幾下折成三山形。
走到顧拙言面前,莊凡心將折好的手帕塞進顧拙言的西裝口袋里,露出的山尖兒上繡著淺金淡綠的月桂葉,和他衣領(lǐng)上的一樣。
顧拙言恍然明白:“情侶裝么,莊設(shè)計?”
莊凡心撫在那胸前的手向下滑,捉住顧拙言的腰,秀展快要開始了,他忙里偷閑說著最情真的話:“你把我揣起來了,謝謝你收留我?!?/p>
顧拙言剎那眼熱,抱著莊凡心默了良久,待分開,他拿出一路拎著的禮物,是一瓶香水,名字叫眾神的氣息。
莊凡心被握著手腕噴上一點,呼吸可嗅,淡淡的乳香,鋒凜的金屬,沉淀后的好木。顧拙言看著他,輕聲說:“秀展結(jié)束抽一天時間給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