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這個世界上最深刻的痛便是真實吧。
——原來精神上痛是會迭加的呀。
林魚婷和弟弟被帶到了警察局,理由是謀殺未遂。
她用一把水果刀捅了她一個叫做林中帥親戚的下體,從當(dāng)時滿是血跡的衛(wèi)生間來看,應(yīng)該是下了死手。
警署長年累月的處理著五花八門的案件,對各類作案手法和動機再清楚不過,定然又是樁可憐——強奸案。
只是這個姑娘到底太沖動了,男人那處可忒脆弱了,她這么捅,人死了還不是她吃虧!
還有她這弟弟,未成年的小毛孩還想替他姐姐認罪,可這哆哆嗦嗦的模樣哪里是有勇氣去捅人的。
正審訊著,警署的大門里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闖進了兩個人,大聲囔囔起來,叫的正是林魚婷和她弟弟的名字。
林魚婷轉(zhuǎn)頭看去,看向那個神色焦急緊張的女人時,她有一絲恍然。
這種神情她幼年時曾見到過一次。小時候媽媽以為她走丟了,到處尋她,在那條漆黑的只有模糊不清的燈影的光明街上,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媽媽,那焦急的神色叫她迷惑,可她仍然很開心的朝著母親揮手。
只是她的母親那時候性子烈,確認是她后,一巴掌便呼了過來,罵她亂跑什么,害她那么擔(dān)心。她記得那時候,父親才死,喪禮才舉行不久。
她也還記得,巴掌不太痛,但是心難過了一下。
她好像和母親鬧變扭了,好像沒有,她其實記不太清了,那是九歲的記憶,而現(xiàn)在她二十五歲了。
被搖晃著身子,她從那恍惚中回過神來。
母親已不再年輕的容顏極近的湊近著她,她很久沒離她那么近了,只是她是那樣的憤怒,以至于口水都噴到了她臉上,母親應(yīng)該在質(zhì)問著她什么,但她的腦子嗡嗡的轟鳴,聽不太清。
可能是母親實在太激動了,以至于民警和繼父都過來將她拉開。
但是母親的手就那樣緊緊的握著她的鐐銬,怎么也不松。
黑色的深淵好像在震動。
手上的疼痛似乎讓她回過神,她終于聽清了母親的話。
“為什么那么做?!?
她抬起那還帶著精致妝容的臉,想說什么,卻是一笑,“我說了,叫你不要和那家人來往?!?
她說著話卻又低下頭,就像小時候每一次做錯了事一樣,可她嘴里卻還是說,“我說了的呀。”
“媽,別問了,媽......”
是弟弟在安撫母親。
可她母親似不敢相信一樣,還是拽著她,用方言道:“為什么,你為什么做出這種事......”
深淵似乎不再震動了,也似乎更黑了一點,有什么暗欲似乎按捺不住要噴涌而出。
精致妝容的女孩略略歪著頭,嘴角帶著弧度,一些天真一些殘忍。
“就是他強奸我啊,在我五歲的時候,他還告訴他兄弟,所以說有兩個人哦。”
甜美的聲音使得在場的人都微微楞了一下,身后有嘆息和竊語聲響起,身前的女人松開了鐐銬,只是她好像還沒有反應(yīng)女兒講的話一樣,或者在接收之中,她那粗壯的身子一點點往下蹲,看著就好像她跪在了女兒面前一樣。
而后那蹲著的女人開始發(fā)出一聲尖銳的笑,手往地上一拍站起來,又開始拍著掌大笑。
那模樣看著像是瘋了一樣。
“媽,媽......”
林魚婷震驚的看著眼前一幕,想去扶住她媽媽,可是卻被刑警緊捏著手臂,只能看著她媽像孩童般,繞著所有人拍手大笑。
她并沒有想要母親變成這樣,并沒有......
繼父焦頭爛額的帶著母親去了醫(yī)院,審訊繼續(xù)。
林魚婷的整個人生或許還沒有到慘不忍睹形容,但是真的可以用慘字形容。她不喜歡別人用可伶來形容她,因為她討厭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難道,這天下竟是沒有只是可伶之人了?
林魚婷兩周歲的時候,父母分居了。
理由大概是她爸出軌,她媽又不愿意成全這對野鴛鴦,便死活不離婚,回了娘家。
他們自此開始了分居,而林魚婷便開始了各類親戚家的環(huán)游之旅——他們都不太想要她,一個女孩有什么重要的呢。
先是二叔,后是奶奶,再者小叔——不,她小叔還要靠著他奶奶養(yǎng),于是她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住在她阿太家里,可憐了兩個七八十的老人家,還要花精力去養(yǎng)個小娃娃。
但是很明顯,小魚婷并沒有受到波折的影響,她很是歡快的在農(nóng)村的田里撒野,上躥下跳,跑到河里摘荷花,爬上絲瓜藤摘黃花。
不過有一次,她爬樹時摔下了下來,膝蓋處摔破了皮,肉里滲出血來,她急急忙忙跑回阿太家,萬萬沒想到,她老爹居然在家,她本來張著手要抱,卻被她爹手起刀落啪啪打了幾下。她一愣,眼淚便刷刷的下來了,可她爹卻是道:你以后還敢不敢爬樹了!
此后,她便開始有點怕起了她父親。
明明很久很久不見,見面卻還要打她!
可是,父親煮的芋頭燉排骨湯真的太好喝了,所以她又忍不住原諒了他。
歡樂的日子來到了五歲。五歲那年,發(fā)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五歲,她才開始去鎮(zhèn)子里上幼兒園。
因為村里的幼兒園被臺風(fēng)吹塌了,她原本的家和二叔家也是,被那陣毀天滅地般風(fēng)雨吹的只剩斷壁殘垣。
不過本來,自從父親出軌后,她家就已經(jīng)沒有了,只是那個曾經(jīng)形式上的家也沒有了,僅此而已。
可是這些對于經(jīng)常流連親戚家的小魚婷而言并不算什么,在尚且幼小的她心里,那只是時間到了又換了一個地方住罷了。
在村口,她和阿太們揮手,阿太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是一個相熟的偶爾給她梳頭的嬸嬸。
鎮(zhèn)子叫巴曹,爸爸帶著她投奔到了爺爺?shù)牡谌齻€兄弟,小爺爺小奶奶的家里。
二叔一家也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