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禮上校長枯燥的講話沒能喚起的離別情緒，到了校慶那天，反而開始咕嚕咕嚕冒出來。

高三依然是被“特別優(yōu)待”的年級，什么都不用準(zhǔn)備，干看著高一高二的學(xué)弟學(xué)妹們熱火朝天地準(zhǔn)備校慶布置、校慶義賣、校慶節(jié)目。

“為什么我們?nèi)ツ晷c沒這么多活動啊！”章可酸得不行。

陳瑩瑩：“今年是七十周年，當(dāng)然要大張旗鼓地辦?！?/p>

“哎，我們怎么這么慘……”

明明仍身在學(xué)校，學(xué)校卻仿佛已經(jīng)將他們視作了外人。

也確實(shí)馬上就要告別學(xué)校了。

少年人還不擅長面對離別，借著抱怨，借著牢騷，抒發(fā)一些不知該如何紓解的情緒。

好在學(xué)校留了半分仁慈，允許高三參與校慶當(dāng)天下午的義賣會。

于是學(xué)生們紛紛趁機(jī)清“庫存”，將自己不需要的東西捐出來義賣。多數(shù)是些買了但一個字都沒寫的全新習(xí)題書，也有堆放在教室和宿舍里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小玩意兒。

每個高三班級的攤位上都摞了一大堆東西。

都是沉甸甸的回憶。

一班同學(xué)早早在林蔭大道旁占好了優(yōu)勢地理位置，義賣一開始，立馬吆喝攬客，吸引了不少人來圍觀。

“這條裙子好漂亮啊?！币慌闷鹱郎系娜棺樱约荷砩媳葎?，“嗯？怎么尺碼這么大……”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郭志雄尷尬地?fù)项^。

“……”女生默默放下了裙子。

韓夢掏出一條一模一樣的：“我的尺碼比他小，要不要拿我的？當(dāng)長裙穿應(yīng)該沒問題?！?/p>

女生默默后退一步。

女裝大佬不少見，但一個班的女裝大佬還真沒怎么見過。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我們班去年游園會活動的衣服，就穿過一次?！表n夢解釋。

陳瑩瑩：“你確定你就穿過一次？”

“……好吧，我承認(rèn)，后來在家也穿過幾次。誒不是，班長你那條怎么不拿出來賣？難道你想留著自己穿？”

陳瑩瑩昂首：“不行嗎？你不是說過我穿得好看？”

韓夢愣了愣：“你還記得啊？”

“我記性好著呢，不像某些人?！标惉摤撪絿?，“還說要跟我考一所大學(xué)，酒醒了就忘，也不來問我……”

蔣堯抱了一袋子書過來，扔到攤位桌子上，拎起領(lǐng)子扇風(fēng)：“收拾了半天，我都不知道我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書，真夠沉的，老韓，你……你怎么了？臉這么紅？”

韓夢一扭頭：“討厭，別看我?！?/p>

接著咬咬牙：“堯哥，幫忙看一下攤位?！?/p>

“行，你干什么去？”

“我跟班長有事。”韓夢拉起陳瑩瑩的手就走，陳瑩瑩什么都沒說，任由他拉著。

“他們倆怎么怪怪的？”郭志雄疑惑。

“不該問的別問?！笔Y堯?qū)⒆约旱臅槐颈灸贸鰜頂[好，抓起袋子轉(zhuǎn)身往回走，冷不防地，懷里撞進(jìn)來一個人。

尹澈揉揉自己的額頭，瞪他一眼。

奶兇奶兇的。

蔣堯被他可愛到，吹了吹他的額頭，接過他手里的東西：“不是說了我回來幫你拿嗎？你在寢室等我就行。”

“沒多少東西，我拿得動?！?/p>

尹澈的袋子里裝的不是書，而是他做的一些小手工，談不上多精美，但在義賣展上也算稀罕物了。他一邊往桌上擺，一邊就有路過的學(xué)生驚嘆：“這是……尹澈做的？”

蔣堯笑著推銷：“是啊，我男朋友心靈手巧吧？要不要買一個？給你們情侶價?！?/p>

路過的學(xué)生不好意思了：“我們不是情侶……”

蔣堯：“誤會了，情侶指的是我跟我男朋友，我倆一起賣，所以叫情侶價?！?/p>

“……”

“你要不要臉？”尹澤剛好走過來，牽著白語薇，“有什么好宣揚(yáng)的，談個戀愛需要搞得人盡皆知？低調(diào)懂嗎？”

其他學(xué)生：“低調(diào)還牽手……”

“關(guān)你們什么事？她是我女朋友！簽個手還不行??？”

白語薇無語，撒開他的手，彎腰看桌上的手工小玩意兒：“哇，做得好好哎?！?/p>

尹澈：“你要哪個，我送你?！?/p>

“不用不用，我買吧，反正這錢要捐出去的，就當(dāng)做好事了。讓我看看……誒，這條手繩編得不錯，我戴戴看。”

尹澈拿起來遞給她，卻被尹澤先一步搶走：“換個別的?！?/p>

白語薇皺眉：“又不用你買，為什么不讓我試？”

尹澈有點(diǎn)意外，白語薇平時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原來也有這樣強(qiáng)勢的一面。

尹澤糾結(jié)了會兒，在要面子和不惹女朋友生氣之間選擇了后者，小聲咕噥：“姓蔣的手上也有一條，你……別跟他情侶款?！?/p>

白語薇了然：“你早說嘛，我剛沒注意，那就算啦?！?/p>

尹澤又高興了：“不過我哥做得確實(shí)好看，你再看看其他的，要什么我給你買?！?/p>

真是被吃得死死的。尹澈心道。也或許只有像白語薇這樣懂得軟硬兼施的女生，才能收服他這驕傲又幼稚的弟弟了。

白語薇最后挑了一個羊毛氈小貓和一個木頭筆筒，堅持自己付，給了五十塊。

“你弟還挺聽她話?！钡人麄儌z走了，蔣堯笑道，“這才像一個男人的樣子。”

尹澈：“什么樣子？”

蔣堯：“跟我一樣，疼老婆的樣子。”

尹澈剛抬起腿，郭志雄和章可立刻用身軀護(hù)住攤位上的若干物件：“澈哥！要打請走遠(yuǎn)點(diǎn)打！不要傷及無辜！”

“……”

義賣時間過半，一班攤位上的東西也賣出了大半，不止在校學(xué)生來買，很多返校參加校慶的校友也買了不少，純當(dāng)作紀(jì)念。

“八百六……八百八……”章可清點(diǎn)著盒子里的現(xiàn)金，“賺好多啊，可惜不能當(dāng)作班費(fèi)?！?/p>

尹澈：“這是要捐出去的，不能拿?！?/p>

“我知道，開玩笑嘛?！?/p>

“嗯?！币菏栈啬抗猓粗郎系臇|西皺眉。

蔣堯注意到了：“怎么了？”

“這些賣不出的……是不是做得太難看了？”

蔣堯點(diǎn)頭：“確實(shí)比不上賣出去的那些?！?/p>

章可：“……堯哥，你能追到澈哥可真是一個奇跡?！?/p>

“那當(dāng)然，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笔Y堯渾然不覺，接著說，“別擔(dān)心，我有辦法把這些賣出去?！?/p>

尹澈：“什么辦法？”

蔣堯：“我去把我做的那些拿過來一起賣，對比之下，你這些就顯得好看多了?！?/p>

“……”

章可比贊：“這主意真絕。”

“我馬上回來。”蔣堯拿起袋子就往宿舍樓走。

林蔭大道離宿舍樓不遠(yuǎn)，他步子大，很快將喧囂甩在了身后。

回到宿舍，他從自己書架上隨便拿了些以前做的手工小玩意兒，扔進(jìn)袋子里，也不管會不會砸壞。

——反正原本就破破爛爛的。

扎好袋子，轉(zhuǎn)身正要走，余光忽然瞥見尹澈床底下散落著一些小東西。

蔣堯蹲下去看，原來是那晚不小心打翻的星星。

零零散散的幾顆，小巧可愛。

還以為全都裝回罐子里去了，沒想到仍有漏網(wǎng)之魚。

蔣堯趴下，伸長手將那幾顆星星扒拉了出來，基本完好無損，只有一顆凹進(jìn)去了一塊，應(yīng)該是掉下書桌的時候撞了角。

他試圖把那個角復(fù)原，然而越弄越凹，最后整顆星星都扁了。

……這手怕不是真的被詛咒過。

沒辦法，只好拆開重新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