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休沐日嗎?”褚明錦停下腳步。
沖口而出找錯借口了,馮侍郎腦子轉了轉,道:“戶部這些日子有懸而未決的公務,他休沐日也不得休息了?!?/p>
褚明錦哦了一聲,好奇地問道:“什么難題?馮侍郎連休沐日都不得休息?”
戶部哪有什么難題?馮丞斐拼命要圓謊,將戶部所有的事情過了一遍,倒真給他想出一件來。
“皇上要清理戶部的欠款,馮侍郎苦思不得其法?!?/p>
“戶部也有收不上來的欠款?”褚明錦大奇,重新坐了下去。
“馮侍郎當上侍郎才兩年,在他當上侍郎之前,朝中有很多大員跟戶部借銀子打白條,現在這些白條上的欠銀都收不回來?!?/p>
這樣的事,康熙朝時發(fā)生過,雍正拿著白條追討欠款得罪了很多朝廷大員。
“
“這種事讓一個侍郎追討,哪有那么容易?!瘪颐麇\有些同情馮丞斐。
打白條欠銀子的事是存在,不過皇帝沒有要他收回欠條上的銀子,這種得罪人的事,皇帝不會讓他做的。馮丞斐當然不會說,點頭附和道:“正是,馮侍郎為著這事,聽說焦頭爛額?!?/p>
“這種事,也不是完全不能解決,端看這些人有多重視自己的官聲,朝廷大概怕人人如此,這事也不敢公開吧?”
“是,不敢公開,不過私下里,很多人都知道,欠的人太多了,罪不責眾,公開了也沒用?!?/p>
“如果這樣呢,不只是朝堂上的大臣知道,在民間公開把這些欠條明著放貸,由富有的商人認貸呢?”
“怎么說?”馮丞斐來了興致,戶部外借的欠款數額巨大,皇帝雖沒讓他追討,卻也一直很發(fā)愁。
“就是在民間公開這些官員的欠款,把欠條由商人們負責償還,說白了,就是公開地替這些官員索賄?!?/p>
“這?這個……”為了銀子壞了國策,馮丞斐暗暗搖頭。
“這只是表面文章,事實上是以此逼這些官員還賬。”褚明錦耐心解釋道:“你想,能替這些官員還賬的商人,生意不用說是做得頗大的,一舉一動引人注目,這些官員若是領了好處,不投桃報李說不過去,投桃報李便是公開貪贓枉法,這種明賄,誰敢受?少不得只能咬牙將欠款還上了?!?/p>
“攻心計!妙啊!”馮丞斐擊掌大聲叫好。
褚明錦笑了一下,問道:“格非如此高興,你與馮侍郎交情不淺吧?”
何只是交情不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馮丞斐至此,已經確定自己的夫人是真的不認得自己了。
馮丞斐張嘴,想坦承身份,忽又有些膽怯,褚明錦是真的不認識自己,自己卻是認得她的,說了出來,褚明錦會不會生了氣,以后不理自己了。
馮丞斐生生將涌到唇邊表明身份的話吞了回去,道:“是,很熟悉。”
“那么,格非,依你看,褚大小姐問馮侍郎要休書的話,容易還是困難?”
“自然要不到,新婚不久,哪有休妻之理?!瘪T丞斐脫口而出。
“什么叫新婚不久?”褚明錦有些著惱,冷了臉,道:“新婚第二天,一乘小轎把人送回,這樣的舉止,比下休書還讓人難堪吧?”
“這個?”馮丞斐啞口無言,好半晌道:“也許他有什么苦衷?!?/p>
“苦衷?”褚明錦大笑,這個原因比前身紅杏出墻,馮丞斐因而送她回家還讓人難以接受?!澳阌袥]有聽說,褚大小姐回家的當天,便懸梁自絕?”
馮丞斐自然聽說了,面對忘了前事的褚明錦,真?zhèn)€有苦難言,新婚之夜,他跟褚明錦談過,哪料到褚明錦還如此看不開,回家后卻去尋死。
男人都是一樣的思想,褚明錦覺得,跟眼前之人談論什么尊重女性,是對牛談琴,想起苦命的前身,心口堵得厲害,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朝屋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著馮丞斐問道:“格非,你覺得,毀一個女子的名聲這樣的舉動,能用有苦衷幾個字掩過嗎?”
褚明錦不等馮丞斐回答,徑自下樓走了。
與上回一樣,馮丞斐獨坐了許久,不同的是,上回他是陶醉迷亂地坐著,這一回,卻是默默地咀嚼著難言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