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漸漸低弱,蕭予安慢慢啞然,再說不出一個字。
原來晏河清一直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有他傻兮兮地想把自己當成局外人。
晏河清突然笑了起來,他眼底溢著血色,翻涌著無盡的痛苦,嘴角卻慢慢勾起,他說:“蕭予安,北國和南燕 國,只有你死我活的下場,可蕭予安,我對你......”
“夠了?!笔捰璋查_口打斷晏河清,他緩緩抬起眸,原本溫潤的眸中只剩下冷漠,“如果北國和南燕國只有你死 我活的下場,那我和你也只有你死我活的下場?!?/p>
紅袖一死,蕭予安就把自己藏了起來。
既然紅袖是為北國君王而死,那他就是北國君王,既然晏河清說北國和南燕國不能同活。
那他,北國君王,就不能與晏河清同活。
蕭予安的出聲像最后一根稻草,輕飄飄地落在晏河清肩膀上,他的眼眸像即將燃到盡的燭火,茍延殘喘地晃 著微弱的光。
他的身軀仿佛被拉扯成兩半,一半看著殘破凄涼的南燕國宮城,一半看著那日玉華樓上肆意大笑的蕭予安。
兩半軀體都在隱隱潰爛,那是令晏河清痛不欲生的疼。
內室一瞬間沉默寂靜,只剩兩人的呼吸聲。
許久,蕭予安慢慢從懷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走到床榻邊,遞在晏河清面前。
晏河清看著那小瓷瓶,伸出手握住摩挲,他嘶聲問:“這是什么?你要......”
你要殺了我嗎?
蕭予安沒有回答。
晏河清深深吸氣:“蕭予......”
蕭予安驀然開□,語氣絕決,不容置喙:“叫皇上?!?/p>
“蕭,予,安?!狈路鸸室庖话悖毯忧逡蛔忠活D喊出蕭予安的名字,他雙眸緊緊地盯著蕭予安,似乎要將他吞噬下腹,他單手緊緊地捏著瓷瓶,骨節(jié)發(fā)白,手指發(fā)青,“蕭予安,你想我暍下這東西嗎?”
蕭予安一時間如鯁在喉,眼眸撲朔,隨后緩慢猶豫地點點頭。
“好,那我暍?!辈贿^說出四個字,卻仿佛用完了晏河清所有力氣,他的眼神終是黯淡下來,像燃盡的灰燼, 掙扎過后只剩絕望,晏河清打開白色瓷瓶,猛地將瓶中苦澀的液體一飲而盡。
暍下后,晏河清緊緊盯著蕭予安的雙眸,似乎想將蕭予安看透看盡,想將眸后的魂魄扯出,再刨開自己的身 軀,讓他的魂魄好好地看看自己的不甘與絕決,“蕭予安,為什么你會重生為北國君王,為什么......”
四肢慢慢無力,晏河清的聲音漸弱,不多時,他扶著額頭搖晃向前倒去 眼見晏河清要摔下床榻,蕭予安連忙上前,將他穩(wěn)穩(wěn)扶住。
意識開始支離破碎,晏河清聽見蕭予安的聲音,恍惚遙遠,那般不真切,蕭予安說:“我也不知道,也許......
是為了遇見你......”
瞧著晏河清已經完全陷入昏迷,蕭予安長嘆一口氣,一聲是嘆不盡的迫不得已,再一聲是道不完的無可奈 何。
蕭予安看見曾幾何時的自己肆意地笑著,信誓坦坦地對晏河清說:“晏河清,你當我的貼身侍衛(wèi)吧?我保護 你,絕不讓別人傷到你?!?/p>
而如今,他也算說到做到了。
但這也是他最后一次以北國君王的身份護晏河清。
再沒有以后,再沒有第二次。
如若還有重逢之日,定是兵戈相見之時。
當夜,宮城門口,一輛馬車被侍衛(wèi)攔下,又很快被放行,那輛馬車出了皇城后,直往西邊的驛站奔去,再也 沒回來。聽聞消息的侍衛(wèi)隊長對著守門的侍衛(wèi)破口大罵:“李將軍不是說了,這幾日出宮城的車馬都要仔仔細細地 搜索檢查嗎!”
“可是......”小侍衛(wèi)摸著腦袋委屈地說,“那馬車有皇上的通行手諭?!?/p>
“......皇上的手諭啊,行吧,你們繼續(xù)好好守夜,對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啊?!笔绦l(wèi)隊長抬頭看著陰云密布的天空。
“嘖,要變天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