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jīng)的道侶。
此刻的云以末正在跟天空中盤旋的虺斗法,身后站著一個穿著一身暗紅色衣衫的孩子。
是一個男孩,額頭一只龍角,雙眼赤紅,表情猙獰痛苦,似乎正處于發(fā)狂不受控制的狀態(tài)。
禹朝落的身體一頓,卻還是沒有猶豫前去幫忙。
“怎么回事?”他問道。
云以末看到他之后一怔,眼圈有一瞬間的微紅,卻很快調(diào)整過來說道:“我?guī)鰜硗妫峙率球掣惺艿剿嚯x他父親遠了,便突然讓他發(fā)狂放自己出來,此刻虺想吃了他?!?/p>
“噬主?!”
“沒錯,虺本就不愿意靈契,現(xiàn)在靈契還被轉(zhuǎn)移一半到一個孩童身上,估計早就不悅了,沒想到它居然忍了這么久才爆發(fā)。”
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在云以末帶奚淮出來玩,距離奚霖遠了時它才突然爆發(fā),想要吞了奚淮。
小奚淮是他不承認的主人。
云以末實力不俗,但是面對發(fā)狂的虺依舊難以招架,此刻已經(jīng)身受重傷,艱難維持局面。
禹朝落知道虺的目標是孩子,便伸手抱起孩子,使出法術后帶著孩子迅速離開。
虺自然不讓,掙脫了云以末的糾纏,直追禹朝落。
若說平日里的虺有些消極怠工,那么此刻則是虺最為積極的時刻,因為它要復仇,它想要掙脫靈契。
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它勢必要殺了這個孩子。
云以末并非一人出來,可惜她帶出來的另外兩個人一人重傷,一人已亡,只有云以末在苦苦支撐。
云以末有元嬰期修為,禹朝落的修為卻只是金丹期巔峰。
他帶著孩子快速逃離,在林間穿梭游走,依舊未能甩脫虺。虺所過之地,如狂風呼嘯,巨浪拍打,一切盡毀。
在虺張開大嘴想要吞掉他們二人時,禹朝落用劍刺中虺,苦苦支撐著不被虺吞進去。在虺吐出火焰的同時用水系法術包裹住他們二人,與此同時還在用身體護著孩子。
可惜他懷中的孩子此刻正在發(fā)狂,不但不安分,還在他的懷里掙扎,去咬他的手臂。
禹朝落周身環(huán)繞的水系法術逐漸消失,身上的法衣也逐漸失去防御能力,他的身體都在被烘烤著,最后只能一掌擊出,借力一滾遠離了虺。
就算躲避了這次攻擊,禹朝落依舊傷得很重,相克的法術傷害會讓他受到的傷痛更加嚴重。
就算這樣,他還在努力保護懷里的孩子,安慰道:“別怕……”
似乎怕自己渾身是血的樣子嚇到孩子,還用了小洗滌術清洗干凈自己。
第一次見到云以末的孩子,居然是這么狼狽的情況,著實非他所愿。
奚淮一直站在一旁看著,表情有些僵,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他曾經(jīng)……救過我?”
池牧遙也在震驚之中:“嗯,看來是的?!?/p>
“可我完全不記得?!?/p>
“你當時在發(fā)狂,沒有記憶正常。”
“他……他何必呢……”奚淮竟然只能這樣說。
他不能去說禹朝落這么救他有些傻,如果連他這個被救的人都這么覺得,那么禹朝落該有多難過。
他只是覺得難受,明明不是虺的對手,為什么不逃呢?
看到禹朝落受這么重的傷,奚淮愧疚難當。
尤其自己還是……那兩個人的孩子。
這一次蘇又來得有些遲,他來時禹朝落已經(jīng)奄奄一息,懷里依舊緊緊抱著小奚淮。
云以末也追了過來,苦撐著與虺戰(zhàn)斗。
蘇又來了后僅僅幾招,虺便回到了奚淮身上的靈契內(nèi)。
蘇又與虺交手過幾次,奚霖加上虺才能與蘇又打成平手,此時戰(zhàn)斗了一陣子,且被云以末、禹朝落傷了的虺,沒有奚霖在旁協(xié)助,自知不是蘇又的對手,居然直接遁了。
蘇又朝著禹朝落走過來,垂著眸子看著他此刻狼狽的樣子,又去看他懷里的孩子,也不知是怎樣的心情。
“你果然是個傻子。”蘇又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蘇又搞不明白這個人。
世人皆說他太過冷血,太過殘忍。
他便開始喜歡向世人證明,你看,沒有絕對的善,只要經(jīng)歷過絕望,誰都會出現(xiàn)惡念。
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們有什么資格說我做得太過?
偏這個人不是。
他起初看到禹朝落,只是覺得這個人長得不錯,閑來無聊戲耍一番。
他喜歡這種場面,一張白紙一樣的純潔人兒,逐漸崩壞出現(xiàn)惡念去報復,他愛死這個過程了。
但是他一次次去看這個人,盯著他,看著他這些年的改變……
哦,沒有改變,這個人沒有變,依舊如此。明明是被潑了墨的紙,但拎起來抖一抖,墨水就會全部流淌下來,紙依舊潔凈。
所以他斷定,這是一個傻子。
禹朝落沒有理他,狼狽地松了松懷抱,看到懷里的孩子只是停止了發(fā)狂暈了過去,終于放下心來。
云以末朝著他們走過來,他第一件事是將孩子捧給了她。
蘇又突然很氣,扯著禹朝落的衣服說道:“告訴她!告訴她你這些年是怎么過的!”
禹朝落沒說話,想推開蘇又卻沒有力氣。
蘇又再次說道:“你看看她,被道侶寵愛,現(xiàn)在也只是護子心切,你呢?你還救她的孩子?!”
“蘇又……別再鬧了。”
蘇又不管,扭頭看向云以末:“你知道我為何要救他——”
明明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禹朝落卻突然拽住了蘇又的衣袖,緊緊的:“求你……”
話語發(fā)顫,帶著哽咽,蘇又真的不說了。
但是,就算不說,云以末又怎會不懂?
她抱著孩子,含著眼淚默默跪下,想要給禹朝落磕頭,卻被他躲開了。
“不必。”他開口,依舊是這兩個字,“他若是待你好那便可以了,你也是被犧牲的可憐人,不是嗎?”
“對不起?!彼荒苓@樣說。
“我從未怪過你,也謝謝你沒有怪我無能。”
奚淮一直站在一側(cè),看著自己的母親抱著年幼的自己失魂落魄地離開。
他終于懂了母親后來為什么一直郁郁寡歡,可能從這一日起她就產(chǎn)生了愧疚吧,不一定真的思念舊人,而是心中有愧。
就像他一樣,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愧疚得不行。
他終于明白了,為何蘇又會說,他也欠棺中人三個響頭。
響頭不至于,但是他欠一句謝謝。
在云以末離開后,禹朝落終于撐不住暈了過去。
蘇又看著禹朝落許久未動,也不知是在發(fā)呆想什么。
或許是一直堅守的信念被瓦解了,悵然若失吧。
蘇又伸手想去扶起禹朝落,卻發(fā)現(xiàn)禹朝落的身體像是魚一樣滑手,他竟然沒有扶起來。
他心中一驚,朝禹朝落體內(nèi)探入靈力查看,才發(fā)現(xiàn)禹朝落體內(nèi)的靈力暴動,傷得很重,怕是會留下頑疾,像晉階傷一樣難纏。
他第一次慌了神,往禹朝落的體內(nèi)渡入靈力,一邊喊著他的名字:“禹朝落!朝落!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你什么時候強行沖擊元嬰期的,為何不與我說?!身體這樣還帶弟子出來,還救人,你真的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