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償覺得自己心里有成噸的水,他的聲音幾乎逼她泄洪而出。她回頭看到他在不遠處,轉(zhuǎn)身要走,周云拽住她,急迫道:“我可以幫你。”
“你幫不了我!”她甩開周云的手,“只有他能幫我,你算什么?”
“你已經(jīng)被他洗腦了。”
“是你在給我洗腦?!蹦邇斃渎暤?,“帶著你的正義滾吧?!?/p>
她這樣說,轉(zhuǎn)身往賀程書身邊走,看到他站在門口等她,快了兩步。她想撲在他懷里,想了想還是僅僅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
“剛才在說什么?”
倪償?shù)溃骸八v你壞話?!?/p>
賀程書道:“別去理論?!?/p>
她沉默了,看他讓別車自行離開,兩個人在路口矗立,街上的燈火緩緩被風吹燃,倪償仰頭看他,他摘下眼鏡放在上衣口袋,捏了捏眼間,這才摟上她的腰,沿著大街行走。
“逛逛,你想去哪?”
倪償在街角的女裝店停駐,賀程書看到里面粉嫩的碎花,還說:“喜歡這種衣服?”
倪償搖頭,把他拉過來,在角落摸索他的口袋,找到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放在唇邊,賀程書看她在自己眼前吸煙,手臂抵在她的頭上,垂頭看她:“只能抽半根?!?/p>
“你的煙太沖了?!蹦邇敁]了揮煙氣,咳嗽兩聲又放在唇邊,白色的煙管黏上淺淺的口紅,她抿抿唇,靠著玻璃抽。
不喜歡的味道。她還挺喜歡甜口的。
賀程書等了會,她才用手掌心蹭了蹭眼底。
倪償哭了。
他撫摸她,心里涌出難過的情緒。
她母親離開大概兩天的時間,她就一直在畫畫。她不太愛哭,賀程書覺得她對于感情是淡泊的,很天生的沒有“深情”。
尤其是當時她還不大,或許根本不懂什么是“死”。賀鳴告訴她,媽媽死掉了,她只扒開那張白布看了看母親的臉。
“為什么不給媽媽涂口紅呢?”小孩子這樣說,就要摸摸母親沒有顏色的嘴,被賀程書抱著離開了。
第三天賀程書去看她,她坐在畫板前畫人像,走近才發(fā)覺是她的媽媽。
“商商?!?/p>
“嗯?”
賀程書想說些什么,卻看到她蘸著一灘紅水,在畫像上女人的嘴唇輕柔的點綴。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賀程書把她抱起來,才發(fā)現(xiàn)她兩只胳膊已經(jīng)刮得遍布傷痕?!拔覜]有找到合適的顏色,小叔。”她說,“我是媽媽生的?!?/p>
所以血濃于水,所以覺得適合母親的唇色。
她表達痛苦的方式太慘烈了,賀程書把她送到醫(yī)院,胳膊包扎得圓了一圈。
她總看著窗外問他人為什么要死,賀程書說生病就會這樣,她這樣亂搞也會生病。
小孩嘆氣道:“她是大人了,我追不上她的?!?/p>
倪償記得賀程書怎么告訴她的?,F(xiàn)在她把煙夾在手間,喉頭哽咽,手不住地攏她滑下來的頭發(fā)。
她澀聲道:“你說過難過可以在你懷里哭的?!?/p>
賀程書把她摟得緊實,撫摸她的脊背。他吻著她的額頭哄她:“商商乖?!?/p>
那時候他說,難過可以在他懷里哭,但是不要傷害自己和他人,她現(xiàn)在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