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來不及反應,一盤菜就全都落在我身上。幸好菜溫不是太高,我并沒有被燙傷,只是滿身的油膩很是狼狽。
林涵驚訝地“啊”了一聲,隨后滿臉坦然地看著我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手滑了?!彼闹馨察o得聽不到一點聲音,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我掙扎著站起來,身上的菜油因著動作往下滴,我抹掉濺到臉上的油,一言不發(fā)地往外走。
“站住?!鄙砗髠鱽砹趾瓚醒笱蟮穆曇?,“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
我在心里微微嘆氣。
若是換做幾天前,我現(xiàn)在一定立刻回頭同樣端起一盤菜澆在他頭上,之后最壞不過就是被打死而已,我并不在乎。但是現(xiàn)在我有家了,我那個又啞又傻的媽還在家里等著我。若是我死了她要怎么辦,我不能讓他第二次失去孩子。
所以我只有停住腳步,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林涵,等待著他下面的吩咐。
林涵慢條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又立刻吐掉,皺著眉道:“什么鬼東西那么難喝?!彪S即抬起頭看著我,正要說什么卻突然頓住,睜大眼看著我后面。
我察覺到什么,一轉身,是易天。
恍然間好像回到了5年前。
那個時候我還在讀大學,每天晚上都會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館打工掙學費。有天晚上遇到了些喝醉酒的混混故意找茬,在對方中的一人一腳踹倒我抬起桌上的菜想扔到我身上的時候卻被人拉住。
“我說,你們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一點?!币滋煳兆∧侨说氖滞螅眠^那盤菜,表情淡淡地從對方頭上倒了下去。
然后是兩幫人的混戰(zhàn)。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和我一般大的男生,動作漂亮地躲開攻擊,利落地出拳,將那些嘴巴里污言穢語的混混一個個打趴在地上。那樣旺盛的生命力,冷漠又絕對自信的神態(tài),和晦暗卑微的我不同,他好像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所以其實易天不能怪我這樣糾纏他。若是一個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有一天看到了光芒,感受到了溫度,他怎么會不想盡辦法地要把那抹溫暖的光亮永遠留在身邊呢?只是現(xiàn)在,我頂著滿身的油漬狼狽不堪地站在易天面前,像是在為5年前的那場相遇畫上一個可笑的句號。
經理站在易天身后,看見我時眼珠都要瞪出來,他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怒斥道:“你怎么搞成這樣!”我還來不及開口解釋,后面就傳來林涵的聲音:“李經理,怎么你們這里的服務生連上個菜都不會?!苯浝淼念^幾乎要低到地上去:“林少爺真不好意思,這個是剛來的,我馬上換人進來!”
“可是我今天還就想讓他上菜了怎么辦。”我轉身,正對上林涵冷冰冰的視線。經理滿頭大汗不知道該怎么辦,整個包廂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這個時候易天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到了林涵面前,拍了拍他的頭,聲音里帶著些警告:“別鬧?!绷趾财沧欤桓吲d地道:“行了行了出去吧?!苯浝砣缗R大赦,一邊道著歉一邊拉著我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時候我恍惚地想,大概不把我心底殘留的最后那點溫暖和美好毀掉。他們是不甘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