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世(三)
霍西洲覺得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當(dāng)夜,上當(dāng)受騙的他就不帶喘地肩負起了照顧妹妹的重任,可是……就像費了老大勁兒拔出腰間的四十米大刀,卻發(fā)現(xiàn)對面居然是友軍,收刀差點閃了腰一樣――妹妹實在太安靜了,跟小表妹完全不是一種水做的,就那么小小一只窩睡在小搖車里,根本不像他那騙子爹說的“不分日夜地哭鬧”。
霍西洲準備了好多玩具,左手一只撥浪鼓,右手一串琉璃珠,腳邊一盞馬騎燈,趴在搖車邊等妹妹哭起來,好大展宏圖,可活活等到自己也快枕著床欄睡著了,妹妹依然睡得很香,側(cè)著小腦袋,臉頰的肉擠成憨憨的小包子,連姿勢都不變一變。
他覺得薛表舅好慘。因為這些玩具都是薛表舅買來哄妹妹的。
阿娘跟薛表舅感情很好,和他認識的時間也比和阿爹長多了。只是薛表舅之前經(jīng)歷了一些變故,就不再當(dāng)官,云游四海行俠仗義去了,所以和阿娘很多年都沒碰面。
前陣子薛表舅云游歸來,正逢阿娘生產(chǎn),送了一大箱禮物給妹妹,其中好些都是漂洋過海來的稀罕玩意兒。
阿爹當(dāng)場向薛表舅表達了誠摯的謝意,還很大方地留他在家里吃飯留宿,什么山珍海味,蠶絲被衾都拿出來招待他。
可霍西洲親眼看到了,他爹事后背著他娘偷偷威脅??褓里的妹妹,用很酸很酸的語氣,指著她的小鼻子說:“爭氣點,要敢喜歡你表舅的禮物,等你長大了不給你漂亮裙子穿?!?/p>
妹妹估計被嚇壞了,所以現(xiàn)在才一直清心寡欲地睡覺。
霍西洲擱下玩具,百無聊賴地隔一炷香問一次乳母,妹妹會不會餓,要不要叫她起來喝奶,問得嘔心瀝血,肝腸寸斷,好不容易等到妹妹醒了,想這下總該鬧起來了吧,正摩拳擦掌,卻看她只是眨著晶亮的眼睛,軟軟地瞅著他笑。
他把手伸過去,想摸一摸她,正猶豫呢,她就很自覺地把臉蛋挨進了他掌心。
霍西洲有點開心,又有點生氣,嚴肅地說:“我是你哥哥,你可以貼著我,要是換了別的男孩子就不行了,知道嗎?你這樣長大了會被二狗胖娃騙走的。”
可是妹妹非但沒有聽,還因為他的手心暖和,挨他更緊了。
霍西洲這下終于知道,為什么把妹妹帶到隔壁屋的時候,他娘會露出“那就借你玩一會會兒,你要馬上還回來”的表情。
這么乖的妹妹,當(dāng)然比他爹可愛多了。
也不知他娘現(xiàn)在被他爹煩成什么樣了。
霍西洲閑來無事,記起阿爹阿娘這陣子一直叫著妹妹的乳名“糯糯”,還沒給她取大名,就在搖車邊翻看詩集。
因為他聽說,他的名字就是取自一首詩,《西洲曲》中那句“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他聽教書先生講過這首詩的意思,知道這一句是在說:南風(fēng)若知道我的情意,請把我的夢吹到西洲與他團聚。
可是阿爹阿娘明明這么多年一直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即便阿爹偶有出征,那“河西戰(zhàn)神”的名號也不是吹的,阿爹從沒打過敗仗,與阿娘的分離自然十分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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