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將她一下子擒在雪地上,掠翻衣裙露出赤體來,蕓娣又驚又羞,一時如墜深淵,這頭禽獸眸色幽黯,虎爪從額頭掠過她腳尖,似要將她劈成兩半,拆骨入腹。
蕓娣忽然打了個激靈醒來,出了一身汗,撫撫脖子有幾分酸痛。
難不成這夢還入現(xiàn)實里來。
似乎睡夢里,似有一道如寒冰碎鐵的目光在她臉上打量。
蕓娣古怪瞧了男人一眼,忽然大起膽子,輕捏住他鼻尖兒,半晌不曾有反應(yīng),又湊近一點,試探道:“郎君,天黑了,莫要再睡了。”
一股澡豆香氣從少女略松的衣領(lǐng)散出來,香氣并不濃,幾乎很輕,卻很飄入昏睡當(dāng)中的男人鼻尖。
男人微皺了一下眉頭,蕓娣立即心驚膽戰(zhàn),仿佛手里捏著尿壺,立馬撒開手來。
半夜倏然下起滂沱大雨, 嘩嘩下到屋內(nèi),半邊家具擺設(shè)都濕透了。
蕓娣關(guān)緊窗欞,被雨水澆了個滿臉,她抬袖擦擦臉,正當(dāng)轉(zhuǎn)身,恍惚間床上已空,桌邊坐著一人,正喝茶潤嗓。
蕓娣登時呆若木雞。
正好一記雷電掠窗,照亮他俊冷的眉眼,桓猊臉上不見一絲蒼白,反而目光眉彩照人,滿室輝煌,仿佛一下子從地獄衙門里擢升到了天庭。
雷鳴過后,屋內(nèi)驟然沉寂下來,黑黢黢的照不見人。
這下子真到了鬼門關(guān)。
“過來?!蹦腥死淅涞穆曇魝鱽?。
蕓娣慢吞吞挪過去,一下被捏住脖子?;糕ゲ粍哟缴?,呼吸如地獄冷氣,拂在她面上,蕓娣心驚膽戰(zhàn),抿唇壓住舌尖上的叫聲,心下突突的跳,“郎君?”
“你干的好事!”
屋內(nèi)兩道聲音一同響起,一道怯聲怯氣,如蚊聲細(xì)吶,一道裹著白天里的怒氣。
至今一想起來,桓猊額角青筋蹦跳,琥珀眼泛紅。
他乃堂堂的鎮(zhèn)東大將軍,戰(zhàn)場上拿命搏殺,神來殺神,皇宮里的天子小兒都對他俯首稱臣,一個癡肥低賤的歡場恩客,膽敢壓他身,欺他唇。
若非眼下不宜節(jié)外生枝,他早破了功,將這賤民肚腸掏出來,剁了命根喂狗,豈容他騎到自己頭上撒尿。
這一切的根源,都要歸咎于眼前這黑丑如炭的丫頭。
二人挨得極近,幾乎是面頰貼著面頰,不知誰的衣領(lǐng)處搖蕩出一縷淺淡的幽香,當(dāng)下一人挑著雙怒眼,一人怯眉低睫。
屋內(nèi)氣氛寂寂,窗外大雨滂沱,一直不息,雷打到現(xiàn)在,轟鳴不斷,一如此刻蕓娣的心境,正是這時,屋外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蕓娣,睡著了?”
阿兄來了,蕓娣下意識往屋門方向看去。
她這一偏臉,半邊臉兒倒落在透進(jìn)窗的夜光中,光線微微亮堂,更多是朦朧昏曖,卻也讓面前的男人瞧了夠,面前的小女郎臉上淌著半干的雨水珠子,一道黑一道淺,隱約露出點兒白嫩。
手鬼使神差地往上移,一把捏住她的臉,指尖意料之外的柔脆,桓猊輕挑眉,一下子惡生生的,用眼神警告她。
敢支一聲試試?
蕓娣心里埋怨,眼里含怨,可小命叫他捏在手里,不得不聽從,只得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輕聲道:“阿兄,我睡了?!?/p>
屋外的劉鎮(zhèn)邪聽見她嗓音微啞,氣息含混,便以為她睡了,不進(jìn)去打攪。
門上的身影消失了。
蕓娣眼里浮起一層淚意,阿兄走了也好,今夜自己命折此處就夠了,不能將阿兄牽連進(jìn)來,正想得傷感,早把下輩子投胎的事想著,忽的喉間一松。
桓猊往后靠倒,倚在榻上,較之之前的劍拔弩張,姿態(tài)又轉(zhuǎn)為放松。
口吻仍是慣有的倨傲,“我睡了有幾日?”
“約莫三四五日?!?/p>
“什么?”
“睡了整整三日。”
“這個地方,只有你來過?”
蕓娣忙不迭點頭,“只有我一人,再無別人,郎君放心便是?!?/p>
桓猊半晌沒動靜,臉叫夜色攏著,似闔目而睡,蕓娣輕輕喚道:“郎君?”
一連兩聲,郎君不應(yīng),蕓娣一面從榻上往后推,一面自顧自道,“郎君既然歇息了,我便不再打攪,明日早上再來。”
卻是話音剛落,沉沉夜色籠罩下的榻處,驟然響起一道寒聲,“過來?!?/p>
“……”
蕓娣眼下又想哭了,只得忍著,慢吞吞湊過去,小腦袋剛湊到床頭,就叫人拎起耳朵,男人指尖繭子粗糲,貫是提著刀劍,此刻卻揉到她耳垂處,輕攏慢挑,也不吩咐,不知何種意味。
蕓娣斜眼上瞧他。
小女郎目光好奇又驚懼,頰旁垂落幾縷碎發(fā),眉梢軟長,一雙鳳眼仿佛含情帶媚。
桓猊似有感應(yīng),閑閑睇來一眼,與她目光撞個正著,冷冷道:“明日,要你辦一樁事。還有,”
黑夜中似喉嚨微動,舌尖舔著滾燙的血液般,有吃人的模樣。
“今晚,你就睡在此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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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又名雨夜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