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琨目光不覺一深,叫阿虎出去,隨后站起身,無聲往里走去。
床上似有微動,桓琨長指拂開殘缺的紗帳,接著手往里面探去,卻并不碰霍娘身上分毫,而是朝著堆疊拱起來的錦被。
“藏了這么久,不怕悶?”
桓琨正欲掀開被角,一看究竟,被子忽然被人先揭下來,露出一張憋得通紅的小臉,目光卻極清,玉石般透亮,抬著濃翹的長睫,朝他怯怯睇來。
四目相對,二人皆是沒料到,一時不由都愣了一下。
……
另外一邊,搜查完畢,沒有在驛館找到人,衛(wèi)典丹說人不在驛館,也逃不出附近,很快就有結(jié)果,桓猊冷冷橫他一眼,頗有不成器之恨,“往外找什么找,人就在里頭,偏你蠢笨,回健康前,再尋不出結(jié)果,螭吻那正缺個看守下人?!?/p>
衛(wèi)典丹連聲喏喏
“剛才瞧仔細(xì)了?”桓猊又問。
“屬下瞧的是仔仔細(xì)細(xì),煙塵都不敢落,屋里沒藏人,倒是見二郎難得變了臉色,為了這個小妓子,著實費心了?!?/p>
“叫你看了?”桓猊嘴上這么說,想到剛才桓琨護(hù)那小妓子的樣子,鄙嗤了聲,“沒出息的玩意兒?!?/p>
罵的是誰不言而喻,衛(wèi)典丹當(dāng)沒聽見堂堂的江左丞相被罵了,含笑道:“能叫二郎如此費心的,世間又有幾個,想來身份是沒錯,從此以往,主公不必再多慮了?!?/p>
既然人已找到,不愁法子除掉,桓猊自是出了一口氣,但心上仍壓著塊石頭,左右不舒坦,搬來公文要批,沒一會兒丟了筆。
墨汁濺在雪白的宣紙上,衛(wèi)典丹瞧得心驚,桓猊忽然問道:“那小子怎么樣?”
衛(wèi)典丹立即回道:“得了主公的差遣,哪能不盡心辦事,據(jù)探子回稟,劉鎮(zhèn)邪已經(jīng)將五虎山的土匪收拾妥當(dāng),又從民間招募一批流民,兩撥人放在一起訓(xùn)著,假以時日,定能為主公效力?!?/p>
當(dāng)初能成功殺上五虎山,劉鎮(zhèn)邪功不可沒,但桓猊這趟回京,沒帶著他,而是讓他去教訓(xùn)這群土匪。
五虎山土匪雖有攪民之亂,戰(zhàn)場上殺敵要的就是這樣戰(zhàn)斗兇狠的,不過流民土匪大多兇殘,心中毫無人道,這些人聽命于自己,還需要馴化,桓猊自己并不出面,他看人的眼光準(zhǔn),知道劉鎮(zhèn)邪能辦好此事,這才將此事交給他辦。
但頗有些意外的是,劉鎮(zhèn)邪馴化土匪外,還招募流民。
其實不止是五虎山的土匪,也不止在廬江,在六州范圍內(nèi)暗中招募流民,為自己效力,但為避免引來朝中各方的猜忌,桓猊行事嚴(yán)謹(jǐn),不曾透露給任何人。
劉鎮(zhèn)邪招募流民此舉,除去消息過分靈通之外,也有正好中他下懷。
手里有如此貼心的屬下,桓猊一哂,抬眼瞧了瞧一旁的衛(wèi)典丹,對方被他掃了一眼,心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桓猊往后一仰,靠著椅背哂笑,“人啊,莫要太聰明?!?/p>
衛(wèi)典丹以為在說自個兒,忙道:“屬下一點都不聰明?!?/p>
“知道就好?!被糕テ乘谎郏D(zhuǎn)眼收起笑來,變了一副冷臉,“數(shù)數(shù)你這幾日,差事辦砸多少件,連個人都搜不出,要你何用?”
“主公息怒。”衛(wèi)典丹一臉委屈遞上茶,桓猊本是不欲去接,腦中不由得浮過那小娘子有幾回這般委屈瞧著他,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現(xiàn)在倒逃得無影無蹤了!能耐得她!
桓猊繃著臉接了茶,咕嚕喝了兩口,喉嚨滾動,心里本就有異,喝了茶后,一股邪火騰地從腹下燃起來。
衛(wèi)典丹瞧出幾分不對勁,就叫幾個婢女上來收拾,倏地,其中一人就被桓猊扯到懷里來,桓猊喘息劇烈,面紅耳赤,捏起懷中美麗婢女的下巴,指節(jié)捏得泛白,他眼神幽黑滲人,婢女顫聲道,“主公。”
桓猊猛地推開她,閉眼揉眉,“叫大夫過來?!?/p>
以為是茶水壞了,程大夫診脈后卻說中了一種毒,叫合歡香,所用者多是內(nèi)宅妓館的女人,可以說是一種專門針對男人的春藥。
用法幽深曲折,女人在自己衣上熏此香,男人嗅到后并不會生情欲,但若是身上沾了水,情欲就被慢慢勾起來。
合歡香的毒性要看人,若是心中本無一絲情意的男人嗅了,便不會動欲生情。
但若心底本就生了情,合歡香便是世間最烈的春藥。
它會先勾起人心中的情絲,繼而生欲,一發(fā)不可收。
桓猊喝茶后面色赤紅,情欲暴動,分明是動情之征兆。
程大夫是個年輕人,倒機靈,知此事讓桓猊知道,說不定會遷怒他人,解毒后,私下里與衛(wèi)典丹講清楚,既有衛(wèi)大人打哈哈,桓猊便不會怪罪下來。
衛(wèi)典丹好奇問道:“若是毒沒解呢?”
“長期服用,任憑是鋼鐵澆灌的兒郎,也會完全被情欲操控,成為與之歡好女人的傀儡?!?/p>
送走程大夫后,衛(wèi)典丹回頭,乍然見桓猊站在廊下,簡直嚇了一跳,臉都白了一截。
“程大夫跟你悄悄說了什么?”
衛(wèi)典丹忙說程大夫臨走前,特地囑咐湯藥一日三服,四天方止。
桓猊眼微瞇,深看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衛(wèi)典丹頗有壓力,后背冷汗涔涔,就快要兜不住,桓猊旋又收回目光,撫了撫手掌上結(jié)疤的缺口,眉眼壓低,沉聲道:“今晚的事,一個字不許傳出去!”
他中春藥之事太過荒唐,對外只說是寵了幾個貌美婢女,夜里才鬧出動靜。
下藥之人不難查,今日桓猊去了哪些地方,碰了誰人的衣袍,或從何處嗅到一股怪異的香味,正是在桓琨的院子,那個叫霍娘的妓子。
桓猊皺眉,像聽到什么荒唐事兒,旋又笑了笑,冷聲道:“也罷,闖了什么禍?zhǔn)拢兴麚?dān)著,犯我什么事?!?/p>
衛(wèi)典丹擔(dān)憂道:“二郎那邊……”
“無事,這點小伎倆,瞞不過他的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