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夸父追日。

郁赦起身走到林思方才跪著的地方，低頭看著那未干的水漬，看了許久。

以前為了問這個小名，郁赦費了許多心思，那會兒的他不會威逼，只懂利誘，可鐘宛是吃硬不吃軟，問多少次都被他擋了回來，郁赦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的小名了。

萬萬沒想到，林思那個啞巴，竟半點骨氣都無。

“你說他……”郁赦好似在自言自語，“知不知道，鐘宛曾經(jīng)放過狠話，寧愿死，也不要告訴我這個？”

馮管家干笑：“大概不知道吧？”

林思當(dāng)然不知道。

從郁王府出來后，林思本要往鐘宛那跑一趟的，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沒什么必要。

郁赦此番鬧的動靜雖大，但就是問了個小名而已。

且是鐘宛自己說的，“沒要緊的大事，不要來找我”。

這算哪門子大事？

郁赦半點兒道理也不講，起先也不說清楚，上來就把人按在了地上，想打個手語都不行，欺負啞巴說不出話，若是能開口，自己一個時辰前就能出來了。

林思沒有絲毫愧疚之心，為了個鐘宛的小名，難不成自己還要走一遍大刑？那不是瘋了？

林思揉了揉被按的酸疼的肩膀，接著遛彎去了。

郁王府別院里，郁赦嘴里還在念叨著那兩個字，好一會兒突然問道：“聽說，宣瑾要不成了？”

宣瑾，崇安帝的三皇子。

馮管家低頭：“是，說是只吊著一口氣了，兩三月之間，不知哪天怕就要……”

馮管家壓低聲音，“禮部那邊，都已經(jīng)備下了?！?/p>

郁赦表情淡然，不見半分悲戚。

“長公主前幾天入宮去探視，說賢妃娘娘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娘娘命苦，養(yǎng)了三十多年了，三殿下一兒半女都沒留下，如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唉，賢妃娘娘說，三殿下要是沒了，她也不活了。”馮管家唏噓，“長公主勸了好一會兒，不過看樣子……勸不動的?！?/p>

“不錯了?！庇羯馍袂樽匀唬斑@不是也養(yǎng)了三十多年了嗎？皇帝的兒子里，屬他壽數(shù)最長了?！?/p>

“嗨！”馮管家皺眉，“世子這是說什么呢！”

“說的實話啊。”

郁赦坐回矮榻上，倚在軟枕上看著窗外，好一會兒道：“其他人，年紀(jì)最大的才二十三……不是不比他嗎？”

馮管家聽不得這個，打斷郁赦道：“三皇子那是胎里弱！從生下來就病懨懨的，其他……其他人又不是這樣?！?/p>

“是啊，前三個都是因病去的，也許下一個就該橫死了？”郁赦閑話家常一般的問馮管家，“哎，你說，下一個是宣璟，還是……”

“世子！”馮管家真急了，“怎么說起來沒完了呢！”

郁赦低聲笑了起來。

馮管家狠狠的瞪了郁赦一眼，替郁赦倒了一杯熱茶過來。

郁赦接過茶盞，緩緩道：“我聽說……那個女人，死前一直在詛咒尖叫，生生叫了一天一夜?！?/p>

馮管家恨不得把郁赦的嘴堵上，“先喝茶吧。”

郁赦低頭喝了一口茶，慢慢道，“鬼門大開的日子里，這么叫上一天一夜，應(yīng)當(dāng)是很嚇人吧？你說他們怕不怕？”

馮管家急促的呼吸了兩下，沒說話。

郁赦故意問他：“你知不知道她詛咒的什么？”

馮管家近乎哀求的看著郁赦，“別……別說了！”

郁赦笑著點頭：“好，你不想聽，我不說了?！?/p>

郁赦漸漸地收斂了笑意，道，“你歇著去吧，我累了，想瞇一會兒。”

馮管家不太放心的答應(yīng)著，走之前，給郁赦點了一炷安息香。

郁赦合上眼，不一會兒真的睡著了。

夢里，郁赦不知多少次的見到了那個女人。

女人身穿紅衣，坐在床上，右手摟著一個嬰兒，左手扯著床帳，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你口蜜腹劍，惡事做盡，坑害我至此！”

“我咒你做一輩子的孤家寡人！”

“我咒你生時斷六親，死后無香火，絕子絕孫！留不下一條血脈?。?！”

女人懷里的嬰兒被嚇得啼哭不已，女人低頭看了懷里孩子一眼，雙手發(fā)抖，又哭又笑的，癲狂的可怕。

“哈哈……還有你……還有你這個小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