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瑯掐著她的腰不放,“解氣?!?/p>
“你生什么氣?”
“我擔心。你摸摸這個,”裴瑯拉她的手到肩上,“昨日擔心得走神,叫人砍了一刀,你賠不賠?”
佳期倒不知道他受了傷,一時很擔憂,“傷得重不重?還疼不疼?上藥了沒有?那你昨日還喝什么酒?還有……還有我捅你的……”
她越說聲音越小,馬已到軍營門外,裴瑯把她拎起來放下馬,自己一夾馬肚子走了,看那樣子,確實在記仇。
佳期打了勝仗,本來很高興,但被裴瑯一通東扯西扯,早扯得沒了興致,魂飛天外地回了帳子,在外頭拉住要走的陶湛,“王爺用藥了沒有?”
陶湛很奇怪,“王爺怎么了?為什么用藥?”
佳期還要再問,卻聽戰(zhàn)鼓猛然響起,眼見得又要打。陶湛變了臉色,將她往帳中一塞,“別出來?!?/p>
佳期急了,“他身上有傷!你跟著些……”
陶湛這次得了裴瑯的死命令,將帳門一鎖,命幾個侍衛(wèi)看護,自己上馬走了。
這一仗又接連打了兩天一夜,到了次日午夜,仍是砍殺聲不斷。佳期在帳中擺弄沙盤,估摸勝算,侍衛(wèi)時不時進來送吃食,隔著門,她能看到外面人來人往,盡是被抬著的傷兵。
顧量殷也受過幾回傷,不過那時佳期不懂事,顧量殷總捂著她的眼睛,不讓她看見。后來顧量殷死了,她常夢到戰(zhàn)場,翻開山一樣的尸首,全是陌生面孔,總是找不到顧量殷。
刀劍無眼,傷骨無數(shù),人命不過一捧雪,輕易就丟了。
佳期心神不寧,到了三更,總算迷迷糊糊地窩在桌前睡了。
外面鋪天蓋地的嘈雜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佳期想睜開眼,卻困倦得不能,仍沉在那個夢里……她在黑魆魆的林中提著裙子奔逃,前面的裴瑯被她一推,猛地倒下去。他渾身是血,佳期這幾日無數(shù)次夢到這個場景,仍是心里一緊,連呼吸都不能。
等到有風吹進來,火苗簇地滅了,她覺得自己身子一輕,被人攔腰抱起來,摩挲著背脊順氣,隨即放到了榻上。她在睡夢中嚶嚀一聲,忽然醒覺,腰上那雙手正要離開,她睜眼抓住,“你回來了?”
她方才咕噥的其實是一聲“夜闌”,心知裴瑯一定要取笑她,卻顧不得臉紅,只生怕是夢。
裴瑯覺得佳期這樣好玩極了,見她怔怔的,于是伸手在她臉上一捏,下了力氣,捏得她一下子喊疼,張牙舞爪地拍開他的手,他這才樂不可支,彎腰打量她又白又漂亮的小臉,湊近了去親她的脖子,鼻息噴在衣領里,“怎么,知道我是人是鬼了?”
佳期氣得踢他,“人不人鬼不鬼,你是混蛋!給我點燈!”
裴瑯道:“省省燈油,咱倆老夫老妻了,黑著也能玩一夜,有我在,怕什么?來,想玩什么?”
他精蟲上腦似的,佳期氣得把他推開,“給我看看你的傷!”
“早好了。”
“給我看看!”
佳期生氣起來很難纏,見他不動,心里積攢的狐疑越來越重,摸索著下地,因為胡思亂想,聲音都帶了哭腔,“是不是傷得很厲害?前幾天的傷,你也沒有用藥,是不是還有新傷?我?guī)湍恪懔耍胰ソ写蠓蚝昧恕?/p>
裴瑯嘆了口氣,到底怕她再擔憂,一刻都不舍得放手,把她摟在懷里,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火折子點了燈,這才發(fā)覺佳期眼圈紅著,手忙腳亂地在他懷里解他的盔甲,居然真的有點要哭的樣子,看得人無端心軟。
他有點懵了,說:“有王妃在家里等著,竟然是這等好滋味?!?/p>
佳期嗔他一眼,裴瑯接著笑:“早知道多娶幾個備著。”
佳期氣得一拳捶他。這下真砸到傷處,裴瑯沒出聲,狠狠一咬牙,額角青筋都爆了起來。佳期慌了,“是不是碰疼你了?”解開了黑甲,露出被血浸透的中衣,眼淚一下子掉下來,“怎么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