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起身循著毒蝎的蹤跡走了。
趙敬集結(jié)中原各路英雄,打著“匡扶正道,報仇雪恨”的名號,要再戰(zhàn)風(fēng)崖山。三十年前“不得進,不得出”的誓約已經(jīng)打破,在這個妖孽盡出的世道里,要開始一回徹徹底底的清洗。
而與此同時,一個很久沒有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里的人物,到達了風(fēng)崖山。
風(fēng)崖山高千刃,四面環(huán)繞,中有青竹嶺。
正值初夏,草木才開始郁郁蔥蔥,鳥雀橫行,一條小路曲徑通幽一般地直入谷中,若不是路口那巨大的“生魂止步”四個字,簡直像是個風(fēng)景優(yōu)美的世外桃源。
這便是鬼谷了。
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影出現(xiàn)在那大石頭牌子附近,仰頭望了一會,臉上微微浮起一絲笑意。
正是溫客行,他不知走得什么路,竟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到達了鬼谷,手中牽著一匹通身漆黑的馬,那畜生像是有靈性一般,在接近石牌的地方焦躁地踱步,好像不愿意走進去一樣。
溫客行笑了笑,伸手蹭蹭馬臉,將轡頭鞍韉一并解了下去,在它身上拍了一下,說道:“走吧?!?/p>
那匹馬通人性似的,眨著大眼睛看了他一會,小跑了幾步,好像又有些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看了男人一眼,見他沖著自己揮揮手,這才大步跑了出去。
溫客行在原地站了一會,冷笑道:“生魂止步……”他一擡手,袖中好像裹著一股勁風(fēng),凌厲地擦著石板過去,“轟”的一聲,四個字被他擦掉了三個,碎屑紛紛掉落下來,那一聲巨響好像攜著風(fēng)聲闖入了鬼谷一樣,回蕩不止。
片刻,一道灰影憑空冒出,口中叫聲極尖銳,像是鐵片彼此劃過一樣,聽在耳朵里讓人起雞皮疙瘩,那人尖聲道:“什么人膽敢擅闖……”
他下面的話音被卡在了喉嚨里,那灰影停在溫客行三丈遠(yuǎn)的地方,看清了來的是誰,一瞬間臉上竟然冒出一種說不出的、極恐懼的神色,喉嚨里“咯咯”作響,幾乎聲不成調(diào)地說道:“谷、谷、谷……谷主?!?/p>
他隨即反應(yīng)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埋得低低的,好像快要埋進地里一樣,顫聲道:“恭迎谷主。”
溫客行看也沒看他一眼,口中淡淡地道:“老孟和孫鼎回來了么?叫他們來見我。”
他并沒有等這小鬼回答,徑自從他面前經(jīng)過,可那灰衣的小鬼卻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浩劫似的,直到他走出了老遠(yuǎn),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擡起頭來,整個后背已經(jīng)全被冷汗浸透了。
他臉上慢慢露出了一個怨毒的表情,站起身來,悄無聲息地潛進了林子——鬼谷谷主,那才是個真瘋子真惡魔,他喜怒無常,前一刻還笑盈盈地跟人說話,下一刻對方的腦袋可能就被他生生揪了下去。
除了他自小養(yǎng)大的紫煞,很多年了,沒有人在他面前敢出一聲大氣,因為他是個瘋子,他什么都不愛,好像沒有欲望,整個人就像是一臺只會殺戮的機器。
沒有人能收買他,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沒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沒有人知道他何時發(fā)難,沒有人知道如何躲過他一擊。
外人對此一無所知,可這是惡鬼之地。
沒有道義,沒有人性,只有弱肉強食——他強,所以他可以為所欲為,哪怕是他只是站住看看風(fēng)景,拉拉家常,也會叫人如臨大敵。
因為一般來說,狼是不會有耐性和兔子拉家常的。
可縱然這瘋子看起來不像人,他也畢竟是個人,灰衣的小鬼眼神閃了閃——眼下這瘋子已經(jīng)自己走到了死路,只是他還不自知罷了。
過了沒有三刻的功夫,老孟趕到了閻羅殿,大殿里并沒有其他閑雜人等,只有溫客行一個人,旁邊站著一個陌生的侍女,溫客行已經(jīng)換下了一身風(fēng)塵仆仆的衣服,披著暗色長袍,懶散地坐在寬大的椅子上。
他頭發(fā)散著,像是才洗過,一邊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梳著。
溫客行小半張臉隱藏在烏黑的發(fā)絲下,嘴角兀自含笑,殷紅殷紅,那長袍被一根暗紅色的腰帶草草地束起,整個人竟有了幾分妖氣。
老孟心里算計他,知道自己勝券在握,可看見他的樣子,不知為什么,竟從骨子里滲出幾許寒意來,勉強鎮(zhèn)定下心神,畢恭畢敬地跪下來,垂下眼避開溫客行的目光,朗聲道:“恭迎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