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初煦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心慌,連忙低下了頭。
楚謙晨的瀏海上禮拜去修剪過,那低頭說話時的頭發(fā),不會再遮住他半邊眼睛,陸初煦卻想把他頭發(fā)撩下來點,最好蓋住楚謙晨那一雙彷彿會把人吸進黑洞般的眼睛!
陸奶奶好像沒瞧見兩人在自己后腦勺的情緒短暫交流,只拍著楚謙晨的手背說:
“我家阿煦,心直口快,直腸子那型的,有些話,你不說明白,他就只能靠猜,小晨懂不懂奶奶說什么?”
楚謙晨有些疑惑,陸奶奶說這話好像有點在托孤,又好像知道她喜歡陸初煦似的,他甩了甩心中疑問,只以為她與爺爺一樣,以為他去住宿舍是因為跟陸初煦吵架,只好回答說:
“有問題我們會好好溝通的。”
陸奶奶只欣慰的點了點頭,并說:
“好啊,那就麻煩小晨,以后多多照顧一下我家阿煦了。”
這次陸初煦可不依了,怎么說的好像他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才正想抗議幾句,陸奶奶便朝天伸了個懶腰,然后握住了兩人的手,說了一句讓兩人都摸不著頭緒的話。
“有些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陸奶奶輕輕將頭靠在了陸初煦的肩上,眼里癡戀的望著那冬日暖陽照下來的湖光山色。
“阿煦啊....奶奶睏啦....送奶奶回家吧,我指的是鄉(xiāng)下那個家,我想它了.....”
起身之前,湖面因風又起了陣漣漪,隨后平淡無波,一如他們剛來的時候。
次日,陸初煦與楚謙晨提著奶奶不多的行李送陸奶奶回鄉(xiāng)下的家,臨走前兩人頂著被附近親戚鄰居揉成雞窩的頭發(fā),又提了好多蔬菜水果,自家做的食物,送別各家熱情的長輩們,陸初煦也不忘託付大家替他多照顧自家奶奶。
當然也不許她爬高或待田里太久。
眾人揮手微笑告別,直到陸初煦開遠了,看不見車影了,才歡笑著歡迎陸奶奶回家。
三個月后,即將迎來立春時節(jié),鄉(xiāng)下路旁隱約飄來一股暗香,尋味而至,原是臘梅花開放。
隔壁鄰居叔叔做田回來瞧著好看,摘了兩枝,一枝給老婆,一枝要給隔壁阿嬸。
站在門外喊她卻無人回應(yīng),見屋里安靜,以為阿嬸在大冷天還出門去照顧她的開心小農(nóng)場,后覺不對,因為兩家田里相近,沒道理沒看見阿嬸。
中年男子斗膽推門而入,喚聲:阿嬸?在家嗎?我是隔壁天送。
屋內(nèi)依舊無人回應(yīng)。
屋外冷風直吹臥室而去,鬼使神差下,隔壁天送握著手里要給陸奶奶的那枝寒冬臘梅,沿路一聲阿嬸,一聲阿嬸我自己進來了啊。
臥室門口前,陸奶奶和衣而睡,棉被蓋至胸前,手掌在上頭交握。
天送做人憨實,看到那日情景也不知為何,腳步像自己會動似的,他伸手至陸奶奶鼻前,然后仰天大哭一聲阿嬸?。?!
那枝剛摘的蠟梅掉落在陸奶奶耳邊,她身子有些微涼,鼻前卻早無生息。
陸初煦接到隔壁嬸嬸打來的電話時,人一時沒站好,跪滑在地,手機滾到了手邊一米外。
那頭的嬸嬸還哭著,他眼淚也隨著當時下墜的身子,直直的從頰邊往下垂流。
一小時后,陸初煦隨著楚謙晨回到鄉(xiāng)下家中。
家里早已搭起靈堂,陸初煦囁嚅著唇不敢相信的噗通一聲,腳一軟便跪在了靈堂前,一聲聲奶奶、奶奶的小心喚著,爬到了里頭已蓋著白布的陸奶奶旁邊。
任憑別人怎么拉都拉不起。
陸初煦手揪著那白布,心臟也彷彿被揪著絞痛。
“奶奶,奶奶,阿煦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阿煦....你睜開眼睛啊.....”
陸初煦終于放聲大哭,眾靈堂外頭所站之人,聽了皆忍不住鼻酸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