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林鈺聽見那聲“鎮(zhèn)撫使”時,有一瞬間完全是恍惚的。
沉穩(wěn)的腳步聲踏著密雨停在門口,林鈺靠在破敗的墻上抬眸看去,直直撞進了一雙被雨水洗透的烏黑深眸里。
李鶴鳴手中提著繡春刀,秋雨將他渾身淋得濕透,順著飛魚服往下落。不似旁人被雨淋濕后略顯狼狽的模樣,他肩背依舊筆挺,神色仍舊淡漠,仿若一柄被血喂飽的鋼刀立在門口。
石屋里,兩名錦衣衛(wèi)正捆了反賊將他押出來,男人被兩名錦衣衛(wèi)粗暴地扣著雙肩,直不起腰,只得踉蹌著走出石屋。
他似乎認(rèn)得李鶴鳴這張閻羅面,與李鶴鳴擦肩而過時,雙股戰(zhàn)戰(zhàn),面如死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李鶴鳴定定看了眼屋中衣衫微亂的林鈺,凌厲目光又掃過男人已經(jīng)解開的腰帶。他沉了臉色,猛抬刀抵上了男人的脖頸。
鋒利刀刃割破皮肉壓出一道腥紅血線,刺痛自脖頸傳來,男人身體僵住,聽見一句透著徹骨寒氣的話在頭頂響起:“你碰她了?”
林鈺面色一白,門外何三和其他錦衣衛(wèi)聽見這話也愣了一瞬,這話哪是能這么問的,若傳了出去林姑娘還如何在都城自立。
刀劍架頸,腥熱的鮮血順著冰涼的刀刃滴落在地,男人一動不敢動。那話似從齒間擠出,毫不遮掩的殺氣直沖他而來,他知道自己若說錯了一個字,怕是連門都出不了便得人頭落地。
林鈺說得不錯,他這種人貪生怕死,生死之際,除了求生的本能什么也想不起來。
男人腦中忽而想起林鈺的話,他唇瓣囁嚅,半天聲線顫抖地憋出來一句:“沒、沒有,我沒動她,你可問她……”
可這半分遲疑在李鶴鳴耳中和招供沒什么區(qū)別,他面無表情地掃過男人臉上的冷汗,忽而俯身在其耳邊問了一句:“沒想動,還是沒來得及動?”
男人一怔,還沒反應(yīng)過來,李鶴鳴已經(jīng)直起身。他手腕一轉(zhuǎn),只聽一聲鋒利的割肉聲,下一秒,二兩濁肉就已落了地。
一聲凄厲的慘叫響徹山間,男人疼得站不住,不受控制地屈膝跪下去,一灘鮮血從他身下噴流而出,李鶴鳴淡淡道:“看好,嘴捂實,別讓閻王收了。”
說罷他又側(cè)目掃過在場幾名錦衣衛(wèi):“今日之事若傳了出去損了林家的名聲,這筆賬我算你們頭上?!?
幾名錦衣衛(wèi)忙點頭應(yīng)“是”,隨后直接提著男人雙臂將他拖了出去。
林鈺何時親眼見人動過刀劍,她臉色蒼白,待男人走后,下意識朝地上那灘血污看去,但不等她看清,李鶴銘腳尖一踢,已撩起一團茅草將那臟物遮了個嚴(yán)實。
林鈺順著他的黑靴看上去,又不受控制地將視線落到了他的刀上。
李鶴鳴看了她害怕的神色一眼,轉(zhuǎn)身出門,將刀送進雨中。涼雨沖過刀身,一點一點將那血跡沖洗得一干二凈。
他挽了個劍花甩干水,收刀入鞘,這才提步朝林鈺走來。他生得高大,立在林鈺面前時,她需得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臉。
她瞧著實在狼狽,衣裳亂而濕,往昔綢緞般的烏絲也變得松散,臉側(cè)幾根長發(fā)垂落,唇淡眼潤,像是含著淚,一副柔弱無依的可憐模樣,但卻沒哭,那微微發(fā)顫的手都藏在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