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澗安欲哭無淚,只好顫顫巍巍伸出手,但還沒碰到劍,玄衣錦冠的朱銘便邁著大步跨進了殿。門口的小太監(jiān)見這陣勢攔都不敢攔,人都進門了,才遲遲顫著聲通稟:“六皇子到——”
朱銘見殿中跪著三人,一撩衣擺也跟著跪了下來,想來很清楚自己犯的事。
“父皇。”朱銘面色坦然:“兒臣來向父皇請罪。”
郭放與衛(wèi)凜沉默不言,崇安帝擺了擺手,兩人起身退了出去:“微臣告退——”
待殿門關上,朱銘才低頭繼續(xù)道:“幾年前軍防需銀錢,兒臣從汲縣的災款里抽了一層。”
崇安帝看著自己這理直氣壯、全然不知過錯的好兒子,冷笑道:“一成?一成就把汲縣的民居抽成了爛木破屋?你抽一成,你手下的人抽一成,下面的人再抽一成,一成一成抽下去,你告訴朕,到用時還能剩多少?”
朱銘道:“那一成是兒臣的錯,二臣的錯兒臣擔,別的該是工部與汲縣官員的罪——”
話音未落,崇安帝便抄著案上一卷竹簡朝朱銘砸了過去。崇安帝當年帶兵打仗,力氣不小,沉重的竹簡磕破了他的額角,落在地上“咕嚕?!睗L了一圈,朱銘動也未動,結實挨了這一下。
“混賬!”崇安帝怒聲罵道:“田產地稅你是一概不提,你知不知汲縣因你死了多少人?一縣百姓因你過了好幾年的水深火熱的日子,你難道還不知悔過嗎?”
朱銘抬手擦去額角的血,解釋道:“這是不得已之策,戶部撥不出錢,北邊苦寒,十五萬口兄弟嗷嗷待哺,我若不想法子,如何養(yǎng)出御敵之精兵?”
崇安帝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所以兵要年年養(yǎng),百姓就得年年跟著你遭殃。所以兵是你的兵,你管;百姓不是你的百姓,你便視之豕狗?!?
朱銘擰眉:“兒臣并非此意。”
崇安帝厲聲打斷他:“你就是這么做的!”
他看著自己這打了半輩子仗的兒子,恨鐵不成鋼道:“你知你臉上寫著什么嗎?”
見朱銘不答,崇安帝一字一頓道:“開疆擴土!”
“你只求大明國土遼闊,卻不顧大明百姓。百姓求的是豐衣足食,照你這貪戰(zhàn)的性子,我敢把位置交給你?”
朱銘心中一顫,據理力爭道:“打下來,搶來不就有了!爺爺當初不就是這么立的國?”
崇安帝被他這土匪性子氣得一頓,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他搖了搖頭:“好啊,好啊,你都敢和你爺爺比肩了。”
朱銘還要說些什么,崇安帝卻轉過了身,明黃色龍袍裹著已不再健壯的身軀,這天下至尊仿佛一瞬蒼老了幾分,他失望道:“滾吧?!?
朱銘急道:“父皇!”
“滾!中秋過后,給朕滾到北邊去帶你心心念念的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