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鳴看罷,盯著信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將信折起來塞進信封放在了胸口,也不曉得是要將這多年在外唯一收到的一封家書妥帖收起來,還是等回去了找寫信的人算賬。
他又拆開駱善送來的信快速掃了一眼,隨后扯過門口何三的馬翻身而上,同何三道:“此處交給你,將羅道章幕后聯(lián)絡之人審清楚,把人看緊,別像那知縣一樣,不明不白地自盡死了?!?
何三見李鶴鳴有事要走,忙問:“那羅道章的家眷呢?”
李鶴鳴頭也不回道:“奉旨意行事?!?
奉旨意,那就是抄家流放,為奴為妓了。何三心中嘆了口氣,抬手對著李鶴鳴遠去的身影道:“屬下領命?!?
駱善年過四十,乃是汲縣一名小小的典史,連九品小官都算不上,但卻正是此人,冒死將汲縣一事上報了朝廷,又把知縣與縣丞行受賄的賬本交給了李鶴鳴,還散去大半家財庇護兩百余名無家可歸的百姓度過了寒冬,足以稱得上一名忠義之士。
汲縣懸房案牽扯之深,泥下不知埋著哪名大臣王孫,得知當?shù)刂h在錦衣衛(wèi)初到汲縣那夜自盡而亡后,錦衣衛(wèi)便立刻將羅道章與駱善日夜看守了起來。
駱善家住在一條平凡無奇的褐墻深巷里,說是官員,更像是一位平民百姓。
李鶴鳴越過門口看守的錦衣衛(wèi),推門而入,見院子里駱善頭疼地抱著一名哭鬧不止的嬰孩在哄,女兒和妻子正在浣洗衣裳。
瞧見李鶴鳴,駱善忙將那孩子遞給妻子,低頭請李鶴鳴進了房門:“指揮使請?!?
他人高馬大,四肢強健,言行舉止似名將士,不過行走時左側腿腳卻有些跛,李鶴鳴看了一眼,問:“駱大人要見我,所為何事?”
駱善似有些局促,他道:“大人叫我駱善便可?!?
李鶴鳴沒應:“我年幼初入兵營,曾跟著大人學過兩招劍法,這聲稱呼大人受得。”
駱善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隨即憨厚地笑了笑:“原來您還記得。我的劍法比起將軍差得遠了,是我那時班門弄斧了。”
將軍,指的是李鶴鳴的父親李云起。提起李云起,駱善的心情明顯低落了下去。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緩緩道:“我請大人來,是為多年前的一件舊事。當初大人到汲縣時,我便想過該不該告訴大人,后來因猶豫錯失良機,如今大人重返此地,想著許是上天之意,注定要讓大人知曉?!?
李鶴鳴道:“請大人直言?!?
駱善握了握拳頭,問李鶴鳴:“這么多年,大人、大人有沒有對將軍的死生過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