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蔣丞點點頭。
有點兒緊張,讓他去幫人考試賺錢他都不會緊張,但拍照當模特……這種事兒離他有點兒太遠,從來沒想過。
上車的時候他注意到顧飛背的不是書包,是個一看就挺沈的背包,他問了一句:“你扛的什么?”
“相機,鏡頭?!鳖欙w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你……拍?”蔣丞楞了。
“嗯?!鳖欙w拽了他袖子一下,在一個大叔擠過來坐下之前把他拉到了旁邊的座位上。
“你拍?”蔣丞又問了一遍。
“是啊是啊,”顧飛看著他,“我拍,很奇怪嗎?你又不是沒被我拍過?!?/p>
“我不是這意思,我就以為有攝影師。”蔣丞說,其實要說顧飛拍,也沒什么奇怪的,他看過顧飛的照片,他朋友圈里也經(jīng)常發(fā)照片,的確都拍得很專業(yè)。
“丁竹心有自己的攝影師,忙不過來的時候會找我,”顧飛說,“我一直幫人拍照片。”
“……啊?!笔Y丞看了看顧飛。
車開起來以后蔣丞就沒再說話,開著暖氣的公交車,慢吞吞地晃著,耳邊有人說話,有人笑,車廂里的人都在原地,車窗外的景一直在變化。
這種時候就會覺得昏昏沈沈地特別想睡覺,尤其是午后,光看著暖洋洋的太陽,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顧飛也一直沒出聲,蔣丞往他那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抱著胳膊,眼睛是閉著的。
困。
本來還能撐一會兒,一看顧飛居然已經(jīng)睡了,他立馬覺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把外套的帽子拉過來往腦袋上一扣,也低著頭閉上了眼睛。
不過說是困,也不可能真的就睡著了,一直是迷迷瞪瞪的,身邊有模糊的聲音和不斷掠過的陰影。
不知道迷糊了多長時間,蔣丞覺得肩膀有點兒沈,扒拉開帽子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顧飛的腦袋不知道什么時候靠到了他肩上。
顧飛睫毛還挺長的,不過沒有顧渺的濃密。
雖然他覺得自己對顧飛沒什么想法,特別是還有個疑似顧飛女友的丁竹心……但這一瞬間他心里還是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發(fā)癢。
這癢從肩上慢慢如同被陽光曬得蓬松起來的絨毛一樣,一點點地蹭向全身。
他重新閉上眼睛。
孤單的感覺,他一直以來都能品嘗得到,從他發(fā)現(xiàn)男人對他的吸引力超過女人,而他只能替自己嚴格地保守這個秘密的那天開始。
孤單的感覺就時不時會出現(xiàn)。
潘智知道他的秘密,但無法讓他因為這件事帶來的壓力有所減輕。
在他有家,有父母兄弟,有同學(xué)有朋友的時候,這種孤單雖然存在,感觸卻并不深刻。
到了這里之后才一點點重疊地壓在了一起。
他不需要同類,不需要那種隨便就靠在一起取暖的同類,但吸引力是客觀存在的,顧飛,和顧飛現(xiàn)在無意識的這個姿勢。
讓他恍惚有種“兩個人”的溫暖。
是什么滋味說不清。
“到了,”車上的廣播報了個站之后顧飛擡起了頭,“下一站?!?/p>
看了看蔣丞的肩膀之后他又楞了兩秒才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太困了?!?/p>
“沒事兒,”蔣丞活動了一下肩膀,“你昨天耍帥是耍得挺累的。”
顧飛笑了笑,站了起來:“走?!?/p>
蔣丞跟在他身后,就迷瞪了這么一會兒,他走路都覺得腿發(fā)軟……估計是昨天拼得太兇,他入冬之后就沒再有過這么大的運動量了。
下了車之后風(fēng)一吹,全身沒勁兒的感覺才慢慢消退了。
丁竹心的工作室兼?zhèn)}庫兼臥室還兼影棚,在一條很有文藝氣息的街上,就是街上各種涂鴉,各種井蓋畫電話亭畫配電箱畫,還有兩邊裝修得你裝逼沒裝夠年頭都怕進去了就露怯的小店。
這條街不長,規(guī)模也不大,但蔣丞還是挺意外,一個破敗而土氣的小破城市里還會有這樣的地方。
顧飛帶他進了一棟樓里,這樓跟一般的小型寫字樓差不多,外邊兒還挺舊的,只是看墻上的樓層指示牌,這里面的公司之類的名字都努力往讓人看不懂的那個方向奔著。
蔣丞等電梯的時候掃了兩眼,反正是一個也沒能念出來,字母的都不知道哪國,中文的一眼過去也不是常規(guī)配合。
“這什么地方,一個個都裝上天了,鋼纜都他媽拉不住?!边M電梯的時候就他和顧飛倆人,他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一片叫‘九零匯’,”顧飛靠著轎廂笑了起來,“是想弄個年輕人聚集的地方,特潮特時尚的那種,有點兒跑偏了,除了裝逼的誰都不來,不過房租很便宜?!?/p>
丁竹心在工作室等著,他倆一進門,她就笑了:“就知道你會叫他過來?!?/p>
“是么,”顧飛把背包扔到地板上,“都認識,就不介紹了?!?/p>
“喝點兒這個,”丁竹心拿了個果茶的壺過來,給蔣丞倒了一杯茶,“我自己煮的,放了一堆亂七八糟,還挺好喝?!?/p>
“謝謝?!笔Y丞接過杯子,看了看這個工作室。
很亂,到處都是布料和海報,還有不少沒有拆開的大包裹,估計都是衣服,不過透過這些亂七八糟還是能看出來底子是大眾款的性冷淡工業(yè)風(fēng),水泥墻,水泥燈,水泥工作臺,還有裸露的紅磚和交錯的水管。
“抓緊時間吧,”顧飛倒在沙發(fā)上躺著,“你先讓他看看衣服?!?/p>
“來,”丁竹心把蔣丞帶到一排衣架前,指著上面掛著的衣服,“這次的風(fēng)格是返樸歸真,全是針織……”
“針織?”顧飛打斷了她的話,“這種風(fēng)格你讓我找個‘壞小子’?”
“針織材質(zhì),”丁竹心靠在架子上,“設(shè)計走的壞小子風(fēng),對于模特來說是有點兒難度的……”
丁竹心上上下下看了看蔣丞:“但是他可以。”
“你說了算?!鳖欙w坐了起來,拉開了包,開始準備相機。
“今天爭取拍30套,”丁竹心說,“怎么樣?”
“……好的?!笔Y丞看著架子上的衣服,就這么排著掛著,除了所謂的針織,丁竹心說的設(shè)計什么的,全都看不出來,就覺得挺多長款。
而且他也從來就沒穿過這種他一直覺得是老頭兒和中年長發(fā)藝術(shù)家們才穿的東西。
“換衣服,”顧飛走過來說了一句,“內(nèi)搭都配好了的,直接都換了就行?!?/p>
“你……”蔣丞轉(zhuǎn)過頭,話還沒說出來,顧飛舉起相機對著他按了快門,哢哢嚓嚓的,“大爺。”
“換吧,”顧飛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屋子,“一會兒在那兒拍,她會告訴你要什么感覺的姿勢,我保證把你拍得……很帥?!?/p>
“哦,”蔣丞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看架子上的衣服,“隨便那件么?”
“隨便。”顧飛說。
“嗯?!笔Y丞又應(yīng)了一聲,脫掉了外套扔在一邊的椅子上,再要脫的時候又有些尷尬,顧飛拿個相機站在旁邊也就算了,丁竹心也在一邊兒抱著胳膊肘拿著杯茶邊喝邊盯著他。
如果只是換件外套,他還沒什么感覺,但他看了看,這一套套的架式,基本他得脫得只剩內(nèi)褲。
顧飛回頭看了一眼丁竹心,沖她擺了擺手。
丁竹心笑了笑,轉(zhuǎn)身進了里面那間小屋:“換好了就過來,你底子好,妝隨便弄弄,到時讓大飛給修修就行?!?/p>
“還要化妝?”蔣丞脫掉了上衣問了一句。
“嗯,”顧飛拿起相機對著他,看著鏡頭里蔣丞勻稱的上身,的確是一直鍛煉的身材,很緊實,“要不光一打,臉上會暗?!?/p>
“能不拿這玩意兒對著我嗎?”蔣丞抓著皮帶,看著鏡頭。
“從現(xiàn)在開始,一直到晚上,”顧飛還是舉著相機,“這玩意兒會一直對著你?!?/p>
蔣丞有些無奈地把褲子給脫了,拿過衣服一邊穿一邊說:“我跟你說,也就看在錢的份上我不抽你。”
顧飛笑了笑。
蔣丞腿挺直的,跟上身一樣緊實,他看著鏡頭里穿上了上衣的蔣丞:“你還挺合適這風(fēng)格?!?/p>
“不能吧,”蔣丞有些懷疑地低頭看了看,“我活了快18年,也沒穿過這種東西?!?/p>
顧飛沒說話,拿著相機慢慢退后了幾步,丁竹心看人還是挺準的,蔣丞這身衣服一換上,整個人的感覺就變了。
他一向覺得長款針織外套無論男女,穿上都可以拿個碗到街上敲著去了,但蔣丞把外套一穿上,轉(zhuǎn)臉看過來,他那一瞬間呼吸都暫停了。
這氣質(zhì),還真不是平時身邊那些人里能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