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由于觀影態(tài)度極其不端正,在兩人把影城送的一小包大概有十張濕巾都掏沒了,再反復(fù)檢查過衣服上沒有,手上也擦干凈了之后,他倆對這部尖叫聲看樣子要貫穿始終的鬼片兒已經(jīng)完全看不懂了。
“這女的為什么……”顧飛一邊拿了個小塑料袋把亂七八糟的紙收拾進(jìn)去,一邊小聲問,“哎這還是剛才那個女的嗎?”
“……哪個女的?”蔣丞問。
“就……有幾個女的?”顧飛看著屏幕。
“大概三個吧,這個應(yīng)該是之前那人說的那個孤兒。”蔣丞估計著猜了一下。
“哪個人說她是孤兒?”顧飛問。
“……你玩弱智愛消除吧要不,”蔣丞看了他一眼,“咱們在后邊兒,也影響不到別人?!?/p>
顧飛笑了起來:“你對我有什么意見?你看懂了?”
“沒有,”蔣丞說,“但是你看我就沒打算問你?!?/p>
顧飛邊笑邊喝了口飲料:“真有紅外監(jiān)控嗎?”
“這個我還真不確定,”蔣丞往四周的墻邊看了看,聲音很低地小聲說,“以前我在天涯上看個貼子,一個個都在說看電影的時候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結(jié)果突然出來個人回了一條,放映員告訴你們,你們干了啥我們監(jiān)控室全能看到,監(jiān)控都是紅外的……感覺這話給那個貼子里的人……還有我,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也有道理,”顧飛靠到他耳邊小聲說,“你看,這么黑,如果普通監(jiān)控,什么也拍不到了?!?/p>
“坐好。”蔣丞坐直了。
“好嘞。”顧飛也坐直了。
一塊兒看著劇情已經(jīng)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的電影。
而且居然一直堅持到了結(jié)尾。
放映廳的燈亮起來的時候,蔣丞迅速低頭又檢查了一下兩個人的身上有沒有留下什么不堪入目的痕跡,又看了看地上還有沒有遺漏的紙,然后才站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一對對摟著走出去的小情侶,蔣丞都覺得他們臉上都寫著意猶未盡四個字。
做賊心虛的人看誰都跟自己一樣。by玉皇大帝
“看看我褲子后邊兒,”蔣丞有些不放心地轉(zhuǎn)身背對著顧飛,“有什么痕跡嗎?”
“你……”顧飛嘆了口氣,“什么角度能射后頭去???”
“滾你大爺!”蔣丞有些惱火地轉(zhuǎn)回身,把顧飛一把拽了起來,“走!瘸子!”
顧飛往通道那邊走了兩步,突然變成了單腿蹦。
“我靠,”蔣丞往前一看,發(fā)現(xiàn)門口的那個檢查員進(jìn)來了,正站在輪椅旁邊等著,“這服務(wù)?!?/p>
“下回這套東西借你,”顧飛說,“你也來感受一下?!?/p>
“這有什么可感受的,我要感受也得是感受你背我去爬你說的那個什么山。”蔣丞笑了笑。
“行,哪天咱倆去一趟,我背你上去?!鳖欙w說。
談戀愛約會,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流程,反正從電影院出來,他倆準(zhǔn)備找個地方吃飯,但時間還有點(diǎn)兒早,于是就坐在了廣場上。
廣場挺熱鬧,有個什么樓盤搞的活動,人很多,有人唱歌,也有人跳舞,還有走秀。
“我之前看你發(fā)朋友圈的照片,”蔣丞看著那邊,“是不是有在這兒拍的?就是倆大媽搶一把扇子的那張?!?/p>
顧飛笑了起來,拿出手機(jī)翻了翻,遞到他面前:“你是說這張嗎?”
“嗯,”蔣丞點(diǎn)點(diǎn)頭,“什么時候拍的了?”
“去年夏天了,就在這兒,”顧飛說,“最后都打起來了?!?/p>
“靠,最后怎么解決的?”蔣丞問。
“一個老頭兒過來把扇子掰成兩半,給了她倆一人一半?!鳖欙w說。
蔣丞笑了半天,想想又嘆了口氣:“一把扇子有什么可搶的呢?”
“什么樣的人都有,”顧飛拿了根煙出來點(diǎn)上,“你在這兒坐一天,什么人都能看得到?!?/p>
“你總看嗎?”蔣丞看著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
“嗯,從鏡頭里看又不一樣了,”顧飛左手伸到他面前,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半個框,“試試。”
蔣丞頓了頓,看了看四周,沒有人誰特別注意到他們,于是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也比了半個框跟顧飛的手指對在一起。
“這樣你會看到不一樣的人,沒有那么多干擾,”顧飛帶著他的手慢慢移動,停下的時候手指框住了一個正看著舞臺上出神的姑娘,“是路人嗎?還是粉絲?或者只是在發(fā)呆?”
蔣丞沒有說話。
“我看你的時候誰在看我,”顧飛輕輕唱了一句,“眼神里擦肩,無所謂錯過……”
“什么歌?”蔣丞問了一句,旋律很陌生,但輕快跳躍還挺好聽。
“什么都不是,”顧飛笑了,“我隨便唱的?!?/p>
蔣丞楞了楞,轉(zhuǎn)臉看著他:“歌詞呢?”
“隨便想的,”顧飛說,“這種破詞兒我隨口就能給你編八百字出來。”
蔣丞笑了笑沒再說話,跟著顧飛的手指,看著緩緩從指框里掠過的人。
顧飛的這一面藏得很深,蔣丞常常會忘了他其實(shí)是個敏感而細(xì)致的人,甚至有些文藝。
因?yàn)轭欙w畢竟是個瘸子,還是一個在街上健步如飛的瘸子,所以他們在廣場上進(jìn)行完“旁觀者”活動之后,沒有走太遠(yuǎn),就在廣場旁邊的小吃一條街吃了頓午飯。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剛有了男朋友,并且在看電影的時候過度興奮,他倆這頓午飯吃得還沒有早點(diǎn)多。
“一會兒回去我得去炸年糕那兒打個包,”顧飛說,“下午肯定會餓?!?/p>
“干脆一會兒就再去吃頓炸年糕?!笔Y丞想起來那天炸年糕的味兒,感覺突然有點(diǎn)兒饞了。
“也行,”顧飛想了想,“其實(shí)吧……”
“其實(shí)我們完全不需要在這兒吃,”蔣丞看著他,“對吧?”
“沒錯,”顧飛笑了起來,“哎,這智商趕上九日了?!?/p>
騎車帶著顧飛往回走的時候,蔣丞腦子里一直在琢磨,一會兒回去,回去就直接去炸年糕家,吃炸年糕。
然后呢?
各回各家?
還是……讓顧飛去自己那兒?
去那兒干嘛呢?
一想到這兒他就會突然覺得尷尬,其實(shí)他并不一定非得跟顧飛干點(diǎn)兒什么,當(dāng)然如果真干了點(diǎn)兒什么也挺正常的又不是沒干過,但關(guān)鍵是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干點(diǎn)兒什么而且剛電影院里已經(jīng)干過了……
總覺得如果“去我那兒呆一會兒”的話說出來就帶著非歪不可并且無法解釋的歧義。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
老爺們兒這么矯情!
“一會兒吃完年糕去我那兒吧?”蔣丞側(cè)過頭問了一句。
“嗯,”顧飛依舊在腦門兒頂著他后背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好借你作業(yè)我抄一下?!?/p>
“你是真寫不出來還是不想寫,”蔣丞有些無語,“我看你期中考的卷子也不是完全寫不出來啊,我本來以為你得拿個年級倒數(shù)呢?!?/p>
“懶得寫?!鳖欙w笑了笑。
蔣丞本來想再說點(diǎn)兒什么,但想想又還是沒開口。
顧飛淡定的回答讓他覺得說什么都挺多余的,他也不想跟老徐似的來回嘮叨,最重要的是,也許是自己也敏感,總覺得顧飛的語氣里帶著無奈和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討論的平淡。
“先去趟店里吧,今天有人送貨,我媽不知道弄沒弄明白?!鳖欙w又說了一句。
“好?!笔Y丞應(yīng)了一聲。
到店門口的時候蔣丞停了車,腿撐著地,回到鋼廠地盤上,顧飛的演技立馬就上線了,從自行車后邊兒下來的時候用了起碼五秒鐘。
“你是不是演得太過了。”蔣丞回頭看著他。
“疼著呢?!鳖欙w擰著眉。
“靠,”蔣丞忍著笑,“我都要哭了。”
“快放了車扶我一把。”顧飛還是很投入。
蔣丞把車靠到墻邊,過來扶著他進(jìn)了店里,剛一掀簾子,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了一聲:“顧飛這是怎么了?”
蔣丞和顧飛同時楞在了門口,瞪著站在收銀臺前的老徐。
“喲!”站在收銀臺后邊兒的顧飛媽媽也喊了一聲,“是摔了還是打架打的???”
“摔的?!鳖欙w說了一句。
“骨折了?”老徐走了過來,“嚴(yán)重嗎?”
“不嚴(yán)重,”顧飛看了老徐一眼,“您怎么在這兒?”
“徐老師來家訪,”顧飛媽媽拿了張椅子過來,“你趕緊坐著吧,腿都這樣了也沒跟我說一聲,還到處跑呢。”
顧飛坐下了,沒說話。
老徐往這兒一杵,蔣丞感覺一時半會兒炸年糕是吃不成了,而且那天李保國還找過老徐……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在老徐注意到他并且反應(yīng)過來之前閃人。
但是他剛轉(zhuǎn)身掀了簾子想走,老徐已經(jīng)叫了他的名字:“蔣丞!正好我也要找你?!?/p>
“啊。”蔣丞沒回答,堅強(qiáng)地用手掀著門口的簾子。
“你等我一會兒,我跟顧飛媽媽聊完,我們倆聊聊?!崩闲煺f。
蔣丞沒說話。
“你等我一下,”老徐又說,“等我一下?!?/p>
蔣丞嘆了口氣,老徐這語氣讓他實(shí)在沒辦法強(qiáng)行走人,只得有些郁悶地應(yīng)了一聲。
老徐和顧飛媽媽去了后院,他拿了張凳子坐到了顧飛身邊。
剛坐下,老徐又走回了店里:“顧飛,一會兒你跟我說說這腿是怎么回事?”
“摔的,”顧飛說,“開摩托車太快了翻了?!?/p>
“嚴(yán)重嗎?”老徐走到他面前看了看。
“還行。”顧飛有些不習(xí)慣地把腿往回收了收。
“你別動,”老徐擺了擺手,直起了腰,“請幾天假吧,好好臥床?!?/p>
“……哦?!鳖欙w點(diǎn)點(diǎn)頭。
老徐嘆了口氣,去了后院。
“老徐怎么來了?”蔣丞小聲說。
“他差不多每個月都要挨個跑一趟,”顧飛說,“重點(diǎn)就是我家,還有王旭那幾個。”
“真不怕累,”蔣丞皺皺眉,老徐的確算得上相當(dāng)敬業(yè)了,“我估計他一會兒又要跟我說李保國的事兒了?!?/p>
“應(yīng)該是吧,除了李保國你也沒什么讓人操心的了?!鳖欙w笑笑。
“前陣兒李保國去學(xué)校了,在門口跟老徐不知道說什么,”蔣丞有些煩躁地伸了伸腿,“他到底想干嘛!”
顧飛沒說話,伸手在他腿上拍了拍:“一會兒聽聽老徐怎么說,別煩,無非就是回家不回家,兒子不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