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一直在笑,感覺到眼淚的時候,已經(jīng)滿臉都是淚痕了。
“對不起?!鳖欙w摟緊他,“丞哥對不起?!?/p>
“滾,”蔣丞抱住他的腰,聲音顫得厲害,帶著鼻音,“滾蛋?!?/p>
“嗯?!鳖欙w應(yīng)著。
“我操你大爺顧飛,”蔣丞終于忍不住帶上了哭腔,“我操你大爺,你他媽明明說過,會一直喜歡我,到我不再需要你喜歡為止!你為什么沒做到!”
“丞哥?!鳖欙w在他背上揉著。
“你為什么就說算了!”蔣丞啞著嗓子吼了一聲,“怎么了就算了!你憑什么給我做主!”
“我錯了,”顧飛低頭把臉埋進(jìn)他肩窩里,“丞哥我錯了。”
“我還沒說算了!你憑什么就說算了!”蔣丞吼,“個狗操的自以為是的玩意兒!你憑什么就說算了?。∈悄阋粋€人談戀愛嗎!是你一個人的感情嗎!”
“丞哥我錯了?!鳖欙w低聲說。
“你他媽……”蔣丞喊了一半沒了聲音。
給我跪下磕頭去吧!
這么長時間以來,蔣丞一直強(qiáng)壓著自己要冷靜,顧飛有顧飛的原因,顧飛性格里被心理陰影影響的那一部分不能怪他,自己可以冷靜地堅持著,等著他醒過來,走過來。
但這種理性在眼下這一刻完全崩塌。
道理我都懂,可我還是委屈。
道理我都懂,可現(xiàn)在我就是想罵人,想要抱怨,想要不講理地指責(zé)。
他需要狠狠地吼出來,罵出來,喊出來,如果不是舍不得松手,他還想狠狠地揍顧飛一頓。
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砸在他臉上。
這將近半年來自己所有的感受都要化成疼痛讓顧飛體會到。
雖然他知道顧飛也過得很辛苦,但現(xiàn)在他就是不想再理智,不想再講理。
誰他媽還不是小公舉??!
小公舉怎么能忍得下這樣的委屈!
我操你大爺顧飛!
蔣丞緊緊抓著顧飛后背的衣服又吼了一聲。
去他媽的這句干脆沒了聲音。
“先別說話了,丞哥,”顧飛有些心疼地抓了抓他頭發(fā),“我查過了,你這嗓子要慢慢恢覆,情緒要……穩(wěn)定?!?/p>
穩(wěn)定你大爺!
這怎么穩(wěn)定!
蔣丞推開了他,一拳砸在了他肚子上。
以顧飛的反應(yīng),這一拳他完全能擋得住,但他就那么站著,甚至沒有側(cè)一下身。
就憋了憋氣。
蔣丞砸在他肚子上時能感覺到他的腹肌。
狗操的玩意兒居然偷偷防護(hù)!
他對著顧飛又掄了一胳膊,砸在他胸口上。
“還手??!”蔣丞瞪著顧飛,這回有了聲音。
顧飛在他第三拳掄出去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接著一拽一帶,蔣丞就一個踉蹌被他掀翻在了床上。
在砸到床上的一瞬間,蔣丞就突然沒了力氣,身體跟著床墊彈了彈之后就不想再動了。
“丞哥?!鳖欙w胳膊撐著床沿兒,單膝跪在了床邊。
“嗯?!笔Y丞應(yīng)了一聲。
顧飛沒說話,低頭輕輕在他唇上碰了碰。
蔣丞閉著眼沒有動。
顧飛也沒有再進(jìn)一步的動作,只是輕輕地貼著他的唇。
暖暖的呼吸,輕柔地觸碰,熟悉的氣息。
蔣丞的眼淚再次從眼角滑了出來。
顧飛用指尖輕輕抹掉他的眼淚,低頭把腦門貼在了他肚子上。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也沒再動。
一直到蔣丞的手機(jī)在外套兜里響了兩聲,顧飛才擡起了頭:“你電話響了。”
“嗯,鬧鐘?!笔Y丞說。
“什么鬧鐘?”顧飛問。
“提醒要去家教了?!笔Y丞睜開眼睛,吸了吸鼻子。
“那……”顧飛摸出手機(jī)看了看時間,“我陪你過去?!?/p>
“嗯?!笔Y丞坐了起來,抹了抹眼睛。
已經(jīng)沒有眼淚了,但眼睛有些發(fā)澀,感覺有些迷迷瞪瞪的。
“我去洗個臉?!笔Y丞站起來走進(jìn)了衛(wèi)生間。
連續(xù)往臉上潑了幾捧水之后,他才慢慢回過神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有些發(fā)紅,鼻尖也有點兒紅。
別的都還好。
他搓了搓自己的臉,然后拉了拉衣服。
衣服上有一塊濕了的痕跡。
他摸了摸,這是剛才顧飛趴過的地方。
走出衛(wèi)生間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顧飛的臉,看不出什么痕跡。
顧飛的神技之一吧,無論是是忍著,還是掩飾著,他都能做到?jīng)]有痕跡。
“走吧,”蔣丞拿過外套穿上,拿起桌上的燒瓶,“這個你先幫我背著吧?!?/p>
“先放這兒吧,晚上回來你再拿走?”顧飛說。
“我想帶著,”蔣丞看了他一眼,“你背著。”
“好,”顧飛點了點頭,起身把燒瓶放進(jìn)了包里,“你是家教完了才吃飯是嗎?”
“嗯,本來想跟趙柯說好先去吃烤肉,吃完再去家教的,”蔣丞笑了笑,“現(xiàn)在來不及了。”
“那晚上叫他一塊兒吃烤肉?”顧飛問。
“不用,他肯定已經(jīng)去吃了,”蔣丞說,“晚上……我也不想叫別人一塊兒吃了?!?/p>
“嗯,”顧飛穿上外套,背上包之后過來摟了摟他,然后過去開門走了出去,“我以為你這學(xué)期會退掉一份家教呢?!?/p>
“時間安排得過來就不退了,”蔣丞說,“這兩家家長都挺好的,就先都干著吧,錢還挺多呢?!?/p>
顧飛看了他一眼。
“我學(xué)費啊,”蔣丞說,“還有生活費資料費,花費挺多的?!?/p>
“知道了?!鳖欙w摟了摟他的肩。
家教一小時,蔣丞開始有點兒擔(dān)心自己嗓子不行,不過大概之前不是情緒原因,純粹就是吼得太用力才沒聲兒的,這會兒講課的時候,倒是都正常了。
還略微帶點兒磁性。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小姑娘抱著胳膊,一邊說話一邊剝了根棒棒糖叼著。
蔣丞看著她沒說話。
“干嘛,休息時間也不能吃么?”小姑娘嘖了一聲。
“我說休息了嗎?”蔣丞說。
“煩,”小姑娘把棒棒糖哢哢幾下咬碎了,把棍兒吐出來,“行吧,繼續(xù)講?!?/p>
蔣丞拿過她的卷子,把剩下的半張繼續(xù)講完了。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蔣丞看了一眼桌上的鐘,“有時間把今天我給你圈出來的那幾道題做了?!?/p>
“嗯,”小姑娘應(yīng)了一聲,又推了推桌子,“問你呢,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什么喜事?”蔣丞看著她。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小姑娘指了指他的臉,“說不上來,就是感覺。”
“是么,”蔣丞笑了笑,“喜事就是你媽剛給我錢了。”
“又不是跟你打聽,你裝什么裝,月月我媽都給你錢呢,你上月拿錢的時候看著一臉了無生趣的,”小姑娘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恭喜你找回人生樂趣?!?/p>
“謝謝。”蔣丞說。
走出小區(qū)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風(fēng)刮得很急,兜頭就甩了蔣丞一臉沙子。
他一邊揉眼睛一邊往四周看了看,正琢磨著顧飛會在哪個店里等著他的時候,墻邊有個黑影動了動。
“顧飛?”蔣丞楞了楞,“你怎么杵這兒???不冷么?”
“這算冷么,”顧飛走了過來,從外套里拿出了一團(tuán)暖乎乎的東西放到他手里,“這比家那邊兒起碼高十度了。”
“那你把外套也脫了唄反正你不怕冷……”蔣丞看了看手里的東西,是一個巨大的烤紅薯,他笑了起來,“你剛買的?”
“嗯,”顧飛點點頭,把袋子打開,一邊吹氣一邊掰了一半,“我估計你出來肯定餓了,先墊墊吧?!?/p>
“是餓了,”蔣丞拿著烤紅薯剛想往前走,風(fēng)吹了過來,他趕緊低頭,拿手擋了擋,“靠,這沙子?!?/p>
顧飛轉(zhuǎn)過身往他面前一擋,吃了一口:“快吃。”
“嗯?!笔Y丞跟他面對面地湊在一塊兒擋著風(fēng),啃了一口紅薯。
他其實一直對這玩意兒沒有什么特別的興趣,就覺得聞著很香,真吃起來也差不多就那樣,跟大五花完全沒得比。
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這半個紅薯卻特別甜,又香又甜。
他看了一眼顧飛,顧飛正低著頭很認(rèn)真地啃著紅薯。
也許是因為顧飛,或者是因為這種在寒風(fēng)里面對面啃著熱乎乎的烤紅薯的感覺。
“我有點兒擔(dān)心,”蔣丞一邊吃一邊說,“這個紅薯得有五斤吧,吃完了還能吃得下烤肉嗎?”
“沒到一斤,”顧飛看了他一眼,“學(xué)霸你的目測能力真的差得有點兒驚人啊,你大概是我見過的人里目測最不準(zhǔn)的了?!?/p>
蔣丞笑了笑:“反正我覺得要吃撐了。”
“沒事兒,就算是五斤紅薯吃下去了,”顧飛說,“有大五花,你還能再吃五斤?!?/p>
蔣丞嘖了一聲。
“算了,”顧飛想想又拿走了他手上沒吃完的紅薯,“留點兒肚子吧,要不一會兒吃得不過癮。”
“你是不是也很久沒吃烤肉了?”蔣丞問。
“嗯,”顧飛笑了笑,“我……跟別人去吃著也沒什么意思?!?/p>
蔣丞看著他。
顧飛沒說話,把紅薯放回袋子里,然后摟住了他:“丞哥,你看我的厲害?!?/p>
“嗯?”蔣丞楞了楞。
“我會努力,”顧飛說,“跟你吃一輩子大五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