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這幾年,尤其在深夜難眠的時刻,重一禮總會不受控制地回首過去,剖析自己。
愛這個字說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從何時變質而成的,但由不得她否認,“喜歡”來得很早,在她最懵懂無知的年紀,在她短暫的少女時代還未被顛覆之前。
兩人從來沒有同過班,小區(qū)里與周家父子碰上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但周譽執(zhí)在學校里的優(yōu)秀事跡卻經(jīng)常能傳進耳朵里,重一禮偶爾會在夜里走上露臺,一開始是受好奇心驅使,她很好奇這樣一個冷酷又神秘的鄰居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后來,則是因為心動。
就是心動才會在那么多八卦之中格外關注他,也同樣是心動,才會在遇見周城喊出那聲“周叔叔”時,視線卻總是落到一旁的冷面男孩身上。
所以在聽到鄭玲與周城的對話之后,她感到空前的絕望,那絕望的眩暈感不全是來自父輩的淫亂與欺騙,也來自與周譽執(zhí)一切可能性的斷裂。
多么戲劇性的一幕,她和暗戀的男孩是兄妹。
只不過那點情愛后來被恨意徹底吞噬,她恨他的一無所知,也恨他的孤傲清高,于是就連報復也殘忍地帶上他的那份。塵埃落定后,她自信地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出,可是當他那么痛苦地看著她,她的心也在鈍痛。
她想,一定是因為生活太過枯燥乏味,所以才會動不動想到他、動不動就心痛,于是她在那年辦理了休學,瘋狂旅行充填光陰,累到忘我的時候確實能倒頭就睡,只是午夜夢回時,她依然會有悵然若失之感。
之后她又猜想一定是因為自己太寂寞,于是她去找了匡嘉晏,她以為可以用新的戀情忘掉過去,可是誰會把戀愛談成那個樣子呢?到處都是周譽執(zhí)的影子。是匡嘉晏主動戳穿這一切,讓她面對自己的真心,讓她不得不承認——
她愛他。
糾結無用,自欺欺人更無用,要想扛過漫長無邊的時間,首先就要對得起自己的心。第二年,重一禮回到睿真私高,花了一年時間考到m大,接著又買下24層樓的那套房,她想離他近一些,卻又猶豫著不敢靠近。當年的狠話說得太絕對,就連自己每次回想都會覺得痛楚,更何況他。
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即是緣分,重一禮自然不會舍棄這個機會,只是這時候她才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曾如此煞費苦心,將匡嘉晏改造成記憶里他的模樣,可四年后的周譽執(zhí)既沒留以前那樣凌厲的短發(fā),身上的氣味也早已大相徑庭,不再留有女士沐浴露的馥郁香氣,而是陌生的,獨屬于他自己的清冽味道。
她因此失望了嗎?不會,周譽執(zhí)還是他,她也仍然愛著這樣的一個他。
重一禮終于認識到,原來自己并不是因為周譽執(zhí)曾經(jīng)的模樣才愛他,而是因為愛他,才會愛上他的所有模樣。
“我沒有男朋友,想和你復合也不是為了追求刺激,我愛你,所以我才會來京市,才會買下阜口小區(qū)的房子……”說著,重一禮眼眶又蓄起淚,這四年來幾乎沒有哭過的人在今晚卻一再破例,“我知道我以前太自我太任性,生平第一次愛人卻做了很多錯事,多到我自己都難以原諒,可是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
聽到這些話,周譽執(zhí)面上看似平靜無波,卻沉默地捏住她的手帶離領口,然后回身,靠回駕駛座。
他不敢和她對視。
他在躲。
可是他躲什么呢?或是他也在害怕?怕自己再次被花言巧語蒙騙,怕自己再次落入她的圈套?
車的正前方豎立著一堵白墻,周譽執(zhí)目視著墻上的斑駁,實在有些搞不懂,他無權無勢,如今的身份也幫不到她什么,那她到底還想要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可是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呢,我只想要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就算……”重一禮擦掉臉上的淚痕,深吸一口氣,“就算你仍然不肯原諒我,只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你不想再見到我、讓我滾,那也是我活該,我絕對不會再糾纏……”
“重一禮,你圖什么呢?”
時間停頓了幾秒,重一禮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抓著座椅邊緣爬到駕駛座——周譽執(zhí)腿上。
“就只圖你,不可以嗎?”她說。
局勢變幻極快,重一禮轉瞬便被撈過腰際轉換到下位,周譽執(zhí)用膝蓋分開她的雙腿,單膝頂住座椅,一手撐在她耳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在逼仄的駕駛座沉沉地壓著她,銳利的眼眸緊盯著她。
周譽執(zhí)似笑非笑著勾起唇角,“原來你是想和我做愛?!?
重一禮聽著兩人都略見粗重的呼吸聲,在雙手摸上他腰側的同時解釋:“愛你才想和你做——”
“重一禮?!敝茏u執(zhí)說,“你可真夠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