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有勇氣被激發(fā),加注在了他的手上,然而這一次沒了之前的好運氣,他連開了十幾,僅有兩從反叛軍胳膊擦過。
咬緊牙齦,夏知揚額頭脖子全是汗,無意識地低聲道︰“快打中啊……怎么就打不中……打中……快打中……”
在最后一顆子/彈穿透反叛軍肩膀的同時,對方已經(jīng)欺至近前。
天旋地轉(zhuǎn),夏知揚整個人都摔了出來。
打空了被驗過后砸在了地面,發(fā)出沉沉的“啪嗒”聲。
這一刻,夏知揚的大腦幾乎是空白的,他聽不清反叛軍在罵咧些什么,他只感覺到了疼,腿、腰、肋骨、臉都疼,口腔里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不一會兒,已經(jīng)分不清具體是什么部位,只有一下接著一下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沒有學(xué)過搏斗術(shù),從小到大沒跟人打過架,此刻在一個被挑起了暴/虐情緒的反叛軍手里,就像不會還手的沙包。
又一次被砸倒在地上,嗆咳后吐出血沫來,夏知揚涌起不甚清晰的念頭,我為什么要挨這場打?就像陳銘軒說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我依然可以繼續(xù)做富家少爺,讀書,賺錢,每天過得舒舒服服。
不好嗎?
不比挨打、沒命更好嗎?
可是,不一樣啊……
在親眼目睹三位教授在圖蘭的廣場上被殺后,在與溫詩卿告別后,在見過了滿目瘡痍的城市、蕭條的街道、無數(shù)壓抑而恐慌的普通人后,他已經(jīng)變不回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夏知揚了。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一個想法越來越強烈,好像、好像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呼吸越來越痛苦,氣管都在痙攣,視線也變得模糊,逐漸看不清了,就在眼皮緩緩下垂時,眼前卻突然浮現(xiàn)出那張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遞到他手里的紙條。
上面寫的是什么?
夏知揚逐漸恍惚的思維開始艱難回憶,落款是……祈言?
那句話——
“一定要活下來?!?/p>
思維正在變慢。
我一定要活下來……為什么要活下來?
我好像說過以后要賺很多錢,給他們提供科研資金,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很多地方?jīng)]有去,我不想就這么倉促地離開這個世界……
幾秒后,已經(jīng)渙散的眸光重新聚攏,夏知揚一把攥緊反叛軍鉗住自己喉嚨的手,另一只手耐著劇痛,顫抖著極力往后別,以他自己都難以想象的速度掏出,抵上了對方的心臟。
噗——
重復(fù)了多少次扣扳機的動作夏知揚自己也不知道,他渾身脫力,隨反叛軍一起倒在地上,不知道緩了多久,才勉強扳開對方的手,自己朝旁邊滾了滾,平躺在了地上。
此時,他的手上、衣服上都是黏稠的血,全身疼得連呼吸都如同酷刑。
風(fēng)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了過來,有些涼意。望著綴在夜空中的雙月,夏知揚深深吸氣,扯了扯青腫的嘴角。
前線。
沒過多久,反叛軍一方也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征軍星艦防護系統(tǒng)的變化。
巴特勒惱怒︰“遠(yuǎn)征軍的星艦防護系統(tǒng)升了級,為什么沒有半點消息?”
弗里茲沒有理他。
自從往聯(lián)盟安插的暗樁一根接一根地被拔除,他們就像被蒙上了眼楮、堵上了耳朵。沒半點消息的,豈止這一件兩件?
巴特勒也反應(yīng)過來,沉默幾秒︰“你認(rèn)為太空堡壘攔不攔得???”
不長的時間里,十七個太空堡壘,已經(jīng)被駕駛著人形機甲的陸封寒炸毀了五臺。巨大的造物在幽深的太空中支離破碎,明亮的火光刺了每個人的眼。
所有人都必須承認(rèn),人形機甲初初登臨戰(zhàn)場,其展露出的特質(zhì),就令笨重且移動緩慢的太空堡壘無法I拒,仿佛天然克星。
注視著在暴雨般的彈火中敏捷穿行的人形機甲,弗里茲語調(diào)緩慢︰“不要忘了,人形機甲如果沒有人駕駛,就是一個沒用的金屬塊。
可一個人無論多強悍,都不可能長時間地高度集中注意力、將神經(jīng)反射能力維持在極限水平。另外,人形機甲不是誰都能駕駛,遠(yuǎn)征軍也不可能在將總指揮放進機甲后,再放一個艦長進去。所以,機甲內(nèi)部肯定只有陸封寒一個人?!?/p>
他緩緩將水果糖捏進手心,“巴特勒,我們要不要來猜上一猜,陸封寒能支撐多久?”
在他話音落下的五秒后,人形機甲的行進驀地停滯了兩秒。
眼中燃起黯光,弗里茲從從容容地剝開糖紙,唇角帶著笑︰“看,這不就被激光炮擊中了嗎?”
機甲艙內(nèi),破軍提醒︰“將軍,首席,右臂遭到炮擊,機身損壞度17%。”
“知道了。”陸封寒啞聲回應(yīng),能聽出聲帶繃得很緊,大顆的汗珠沿著分明的下頜棱角滴落,在布料上留下深色水印。
祈言一直關(guān)注著陸封寒的狀態(tài),當(dāng)發(fā)現(xiàn)陸封寒連前臂露出的肌肉都明顯緊繃、已經(jīng)到達(dá)極限時,他輕聲道︰“將軍,你需要休息?!?/p>
沒有反對,陸封寒命令︰“破軍,移交駕駛權(quán)限?!?/p>
毫不猶豫地將整場戰(zhàn)局的勝敗和自己的性命通通交付了出去。
祈言面前的操縱臺迅速升起,虛擬屏一一被點亮,破軍開始倒數(shù)︰“開始移交,5,4……1,0!”
讀秒結(jié)束的同時,祈言在機甲行進過程中完美接過了駕駛權(quán)限。當(dāng)即,陸封寒駕駛座邊上升起兩條金屬臂,掃描后確定注射位置,分別給他注射了舒緩神經(jīng)和肌肉的針劑。
舒緩劑起效快速,陸封寒有短暫的渙散,錯覺自己泡在溫水里,又像整個人都變成了泥做的,沾了水,軟軟塌塌支不起勁來。
他無意識地偏頭去看祈言。
爆炸引起的火光、粒子炮經(jīng)過時落下的白光、虛擬屏熒藍(lán)的淡光重疊在祈言的側(cè)臉,像月光下覆雪的山崖,顯出幾分冰寒料峭。
引得陸封寒一時看入了迷。
機身重重一顛。
陸封寒尚未開口,祈言已經(jīng)開口解釋︰“敵軍兩艘中型艦在附近爆炸,擴散過來的力場引起了機身震蕩。”
說著話,他同時操縱人形機甲猛一側(cè)身,順利避開了擦身而過的導(dǎo)/彈。
周圍是四濺的炮火彈片,所有人都踩在死亡的邊沿線上,晃晃蕩蕩,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陸封寒目光凝在祈言身上,露出一種與戰(zhàn)場的刀光火海不相合宜的溫柔。
“言言?!?/p>
“嗯?”
“你記不記得我和你第一次去天穹之鉆廣場時,問過你想寫什么當(dāng)墓志銘?!?/p>
祈言一心二用,回答︰“記得。”
當(dāng)時他們站在陸鈞的雕像前,他告訴陸封寒,他想寫“身處黑暗,我曾追逐一縷螢火”。
不知道是不是舒緩劑的作用,陸封寒心口軟得厲害。
他以前想,自己要是死在前線,不管能不能在天穹之鉆廣場混一座雕像,都要跟他父親一樣,用“僅為聯(lián)盟”四個字當(dāng)墓志銘。
看起來意義深遠(yuǎn)還唬人。
可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變了想法。
“終生合約上寫了,薪酬是允許我的墓碑與你的墓碑并列。如果你的是刻上‘身處黑暗,我曾追逐一縷螢火’。”
祈言心跳微亂,他聽見自己問︰“那將軍會刻什么?”
接連亮起的火光里,陸封寒回答︰“我曾追逐你。”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