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訂到位置了,不用等?!敝荜蓮哪卮笠露道锍槌鍪謥恚∷龔街鼻靶械纳碜?,把她往回拽,“而且男朋友請客,你怎么能不給面子。”
“就是你請才想幫你省錢?!?/p>
周晟揚起唇角,“錢要花在刀刃上,值得花的時候就不要省?!?/p>
藺思甜聽得一愣一愣,平日里周晟自己生活費都是精打細(xì)算的類型,怎么還有這種消費觀——不過細(xì)想起來,從他們談戀愛到現(xiàn)在,周晟在她身上似乎確實沒有吝嗇過。
“那……我?guī)椭馨职质″X?”
“是我自己家教賺的錢,和我爸什么關(guān)系?”
“……”
“好了?!敝荜梢话褦堖^她,伏在她耳畔輕聲道——
“Merry Christmas.”
嗚嗚嗚,她認(rèn)輸。
從餐廳出門已經(jīng)過了晚八點,兩人漫步在步行街上,這里人潮涌動,兩旁百貨商鋪張燈結(jié)彩,金色小燈與斑斕彩燈交錯蔓延向長街另一頭,時不時還能聽見不知從哪兒傳來的圣誕歌聲,頗有節(jié)日的氛圍。
“那個火焰燒肉塔也太嚇人了,一點著火苗就蹭得竄得這——么高,我差點以為我的眉毛要被它燒掉?!碧A思甜一只手高高舉至眉心,比了比高度,夸張地感嘆道,“還有什么‘云煙霧繞’好坑,全都是干冰,我找了半天就中間那么幾片三文魚……”
也不知是不是被餐廳的暖氣烘得周晟面上微紅,他安靜地聽著她說話,不時微彎嘴角。
“說是這么說,最后那盤菜的生蠔你好像一點沒動?!比屗粋€人收拾了。
藺思甜神情掠過一絲臊意,不自然地哼道:“那我不吃生的啊?!?/p>
周晟狐疑地擰起眉心,“三文魚也不是熟食?!?/p>
“三、三文魚看起來像是熟的!”
低頭思忖了半晌,周晟忽然自語:“你點的那道‘三羊開泰’你也沒碰過。”
吃都吃完了,為什么要翻舊賬?藺思甜撇過頭不敢看他。
菜單實在太厚,周晟并沒有看完,點菜的時候讓藺思甜隨意點她自己愛吃的,可是她卻點了至少兩道她不碰的菜,多少有點奇怪。
幸好這家餐廳的菜品分量少,不然他今晚也得橫著出來。
“所以,那是什么?”當(dāng)時她一直催促他吃,還笑得很甜很乖巧,他就總覺得有什么不對,現(xiàn)在結(jié)合起她剛才找的借口,在戀愛面前少了半個腦子的周晟多少有點回過神來。
“我也沒仔細(xì)看,差不多就是羊肉嘛……”
周晟抿抿唇,“那口感不是羊肉。”
“不同地方做法不一樣?!彼圃沼圃盏赝蛞粋?cè)的商店街,“你看,那邊有圣誕老人在發(fā)糖欸,我們要不要……”
“藺思甜?!?/p>
“走走走,去拿?!?/p>
“藺思甜,”任憑她怎么拉,周晟揣著衣兜巋然不動,“看著我?!?/p>
少女矯揉造作地抬起頭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還很委屈。
“算了,”周晟拿她沒有辦法,“我自己查餐廳菜單。”說罷他從兜里掏出搜集就要打開點評軟件——
“哎呀你都吃了,不就是羊腰和那什么什么嗎……”她越說越小聲。
周晟不自覺抬手,用手背碰了碰發(fā)熱的臉頰,窮根究底追問道:“羊腰?”
“嗯?!彼]嘴,用鼻子應(yīng)了一聲。
“還有什么?”周晟不是傻子,那道菜肯定不止一個羊腰的口感。
“羊……羊?qū)?。”最后那個字被吞了一半進(jìn)喉嚨里。
周晟對這個詞有點陌生,又好像在哪里聽過。
“那還有一個呢?”
“小老師……”
“你就算謀殺親夫也得讓我死得瞑目吧?”
“什么‘謀殺親夫’啊,吃個羊腰羊?qū)氀虮弈茉趺礃幽阏f!”藺思甜這一聽就被激起了脾氣,“我這不是——”
啊?親夫?
她怎么忽然有點雀躍。
嘿嘿,周晟自稱“親夫”欸。
——雖然是被謀殺的那個。
可是等藺思甜再仔細(xì)看向他,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周晟僵硬成了石頭,剛才紅潤的面色此刻更是漲得通紅,耳垂仿佛要滴下血來。
“……羊鞭?”
“啊。”
“羊腰、羊鞭……”周晟細(xì)數(shù)著剛才她口中出現(xiàn)過的詞匯,又聯(lián)想起那幾只生蠔,“所以羊?qū)毷俏蚁氲哪菢訓(xùn)|西嗎?”
三年戀愛的默契讓藺思甜緘默了半晌,隨后點了點頭。
“藺思甜!”一股作嘔感襲來,周晟猛地捂住口,三步并做兩步?jīng)_向路旁的垃圾桶。
藺思甜趕忙跟上去,心下有些慌了,“不是,我跟你確認(rèn)過你沒什么過敏的呀,哪里不舒服,我們要不要去醫(yī)院?”
周晟緩了足足半分鐘,這才幽幽轉(zhuǎn)過頭看她。
這次她是真的知錯了,滿眼焦急,瑩亮的眼瞳里全都是周晟的倒影。
周晟挫敗地捂上額角,仰頭長吁了一聲。
“你可真的會給我‘驚喜’?!彼扌Σ坏?,和藺思甜在一起之后,他時常會感慨,以前的人生實在是太平淡了,她總能發(fā)現(xiàn)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事物讓他找到平淡人生里的特別之處,至少在這一點上,他真的很受觸動。
畢竟,沒有人生來只是為了活下去,保持對生活新鮮感才是生命的真諦。
“……你沒事了嗎?”藺思甜緊張地注視著他,就這么短短的一分鐘,她眼底已經(jīng)浮現(xiàn)起一層濕意,生怕周晟出了什么意外。
周晟歪頭看她,兩人的眼神幾個來回后,他終于赧然問道:“你是對我有什么意見么?”
藺思甜急忙搖頭。
周晟很好,超級好,無敵好。
她與他交往了三年,周晟從當(dāng)初不知世事的青澀學(xué)霸,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她磨合得爐火純青的暖心男友,她自己選的人,怎么會有意見?
“我是說……那方面?!敝荜捎行┌脨?。
藺思甜一開始還不太理解,思考了幾秒種后,瞬時杏眼圓睜,“我才不是嫌你不行!”
一只手驀地捂住她的口。
“噓,”周晟瞥了眼身旁走過的路人,“你再這樣叫下去,我行也不行?!?/p>
藺思甜被捂著嘴,點了點頭。
“而且,什么叫不是嫌我‘不行’,我哪里不行了?!彼樕秸f越紅,但還是努力自辯清白。
開玩笑,事關(guān)男人尊嚴(yán)。
藺思甜推開他的手,張開雙臂上前將他抱緊。
“你不要誤會我,我就是……就是想讓你能稍微……對我有點那樣的心思?!?/p>
周晟一秒錯愕,“我怎么沒有了?”
“上一次還是一個多月前!”她用事實控訴。
周晟憋紅著臉道:“上個月不是你有考試?然后緊接著那周你說你心情不好所以我?guī)闳ド⑿摹?/p>
“再后來那周呢?你一點表示也沒有。”
“那周你‘不方便’不是嗎?”
藺思甜一怔,她都沒告訴他,他倒是記得比她還牢。
“然后這兩周我有考試,所以……”周晟清了清嗓,“我不是不想,甜甜?!?/p>
藺思甜尷尬地咬唇。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為了那種事,就覺得是不是周晟對她已經(jīng)少了那種感覺罷了。
都怪最近佳音一直和她灌輸思想說什么性和諧是男女關(guān)系和諧的必要條件……
好丟臉。
其實她和周晟做得頻次雖然不算多,和諧倒還是挺和諧的。
她也一直享受其中。
周晟正想再開口說些什么,忽然幾點白色從天而降,落在她的發(fā)間。
兩人似乎都感應(yīng)到了什么,不約而同抬起頭。
被夜燈照耀得通透,步行街兩側(cè)金碧輝煌的建筑更映襯出路中央天空的晦暗濃紺,穹頂之下,無數(shù)飄搖的雪花紛紛揚揚從天而降,落在樹梢,肩膀,和路面,逐漸星羅棋布,仿佛一片銀河傾瀉。
仰頭的藺思甜睫梢停駐了一朵雪花,她不由自主勾起了笑意。
“下雪了欸?!?/p>
今年北京的第一場雪。
也是她人生的初雪。
路邊巨大的金色圣誕樹燈火輝映,恰恰好成了此時此刻相擁兩人的布景,藺思甜拉了拉周晟頸上的羊絨圍巾,而他也自然而然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北京的冬天很冷。
可是他的吻始終溫?zé)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