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梭樹在重復的夕陽下,枝椏不高。相較于南方平原的闊葉林,這些植株顯得不像一棵“樹”,只能算匍匐在沙地的草。
周顏以為這就是她,沙漠里一株枯黃的草,起碼在別人眼里,她是一株草。
“周顏,有人找你?!编嶗氚淹ㄔ捴械氖謾C遞給她,對面?zhèn)鱽硇礻犻L的聲音。
“徐隊長,請問是誰找我?”周顏問。
“說是你故鄉(xiāng)那邊的長輩朋友,姓章的一對中年夫婦,已經(jīng)在酒店入住了?!?/p>
周顏愣住,她在江城所認識的、姓章的夫婦,只有章悅?cè)坏母改浮?/p>
可他們?yōu)楹蝸淼竭@里,千里迢迢只為了見周顏一面,這沒有邏輯。
周顏無法怠慢遠道而來的客人,當即預約了返回市區(qū)的大巴車。
等車來的時候,夕陽越來越濃,她拍下梭梭樹后的夕陽,按下快門時,腦海里并沒有明確的念頭,沒想過這張照片應(yīng)該分享給誰。
酒店一樓有間西點店,員工正擦拭著蒙了沙塵的玻璃門。周顏走進去,尋了幾秒,看見坐在玻璃窗旁的中年夫婦。
周顏沒見過他們幾面,但對他們的臉記憶深刻,因為她認為這兩張臉,對裴升是特殊的,她不得不在意。
“章伯伯、章伯母,不好意思我從沙漠趕來的,有點慢?!敝茴仜]空換衣服,防風的沖鋒衣抖了抖,能掉下一串沙子。
“沒事,是我們唐突了?!闭虏畬⒁槐瓬厮频剿媲埃白孪葷櫇櫳ぷ?,這里風沙大,肯定累得很。”
周顏倒局促了,拖開椅子慢吞吞坐下,猶豫著想問,又覺得不太禮貌,手指摳著玻璃杯,擠出一個還算禮貌的笑。
“你肯定好奇我們?yōu)槭裁磥怼!闭虏刚f,“其實是想和你解釋一些事情。”
“什么?”周顏的手指悄然收攏,她預感將聽到和章悅?cè)挥嘘P(guān)的事情。
“原本應(yīng)該裴升帶著我們,當面和你說?!闭虏改弥鞑偷?,細致地切一塊菠蘿包,在餐盤里分成六小塊,遞到周顏手邊,“你吃著,話有點長,慢慢聽。”
周顏感到愕然,手按在餐盤邊緣,輕聲問,“是關(guān)于章悅?cè)粏???/p>
夫妻倆沉默數(shù)秒,彼此對望一眼,露出釋然的笑。
“果然是該來的,周小姐知道我們的女兒。還記得你得獎的日子嗎?第二天裴升來找我們,怕他口頭去說,你不會相信,希望我們出面親口向你說清楚,關(guān)于他和我們的女兒的事情?!?/p>
周顏回憶起那天,一個不美好的夜晚,她拿起瓷盤敲破了一個陌生女人的額頭,而周顏至今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我們答應(yīng)了,卻一直沒等到他來接我們?nèi)ヒ娔?。前幾天一打聽,才知道你似乎和裴升……吵架了?”章伯母細聲細氣地說。
“是的,我和他有一些矛盾?!敝茴伌瓜骂^,面對著外人,有些尷尬。
“我們想著,應(yīng)該幫幫他,畢竟他也幫了我們很久。不知道你聽到的傳聞,具體是什么樣,但那都是假的?!?/p>
周顏的身子震了震,緩緩抬起頭來,不理解她口中的“假”究竟是什么。
在這對失去獨女的中年夫婦口中,周顏聽到了故事最真實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