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叁日,鏢局那邊當(dāng)真有了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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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得了消息,站在廊下有些踟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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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坐在條凳上,廊橋外是一架結(jié)滿藤蘿的碧蔭,其下置了一個白釉剔黑花的邢窯魚缸,里頭原置了些生水,經(jīng)烈日曝曬過后便成了熟水,放涼過后最適合滋養(yǎng)新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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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上頭還有些堿性浮皮未去,因而她正捏著把旋子,一點點將浮沫細(xì)致地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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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以前,李橋隨口一句想贈她幾尾漂亮的錦魚飼著玩兒,她便早早地準(zhǔn)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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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揩了一把額角的細(xì)汗,遠(yuǎn)遠(yuǎn)看見絮兒站在廊下不敢入內(nèi),心底就是微微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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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頭,對身邊隨侍的另一名小婢低語兩句,小婢諾諾應(yīng)是,出去將絮兒叫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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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行過禮后,斟酌著開口道:“姑娘,鏢局那邊……有消息遞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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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動作一頓,低低“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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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找人跟了郡王幾日,說是郡王白日里便去官署里點個卯,若四下無事,就尋了安王世子幾個一同吃酒。有時吃得醉了,便就地歇下,最喜歡去的是快哉閣、清影樓等幾處,俱是……平康坊內(nèi)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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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手腕一抖,鎏金的旋子“啪嗒”砸在地上,濺起一弧極細(xì)的沫白水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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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心臟一跳,差點要朝著舒薇跪下來,不料舒薇反倒深吸一口氣,緩緩露出一個牽強(qiáng)的笑:“這有什么?無非是郎君間的酬酢而已,逢場作戲,不可當(dāng)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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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覷她一眼,到底雙腿發(fā)軟,膝頭重重磕在地上:“除此以外,郡王仿佛還在宣陽坊里置了一間一進(jìn)的小宅,每隔叁五日總要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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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臉色霎然褪白,她重來過一回,并不是什么都不知曉的懵懂少女,幾乎是一瞬間就猜出來,那間小宅是做什么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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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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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二十歲的李橋,并不是前世那個與她做了怨偶的丈夫,這時他們兩情相悅,他待她一片赤心,又怎么會、又怎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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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絮兒見她面色不對,立馬膝行兩步上前,將她的手握住,企圖以此聊作安慰,“興許郡王真的只是多置一處宅邸,并不做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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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來她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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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明是那樣清正的一個郎君,他待姑娘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的,怎么偏就守不住這檔子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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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看著眼前臉色凄白的女子,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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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我要親自去瞧瞧,郡王在這宅邸中究竟藏了個什么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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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手下力道驟收,疼得絮兒唇角都抿出作發(fā),但她不敢多言,只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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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掩人耳目,絮兒為舒薇尋來一個帷帽,又賃了一輛牛車,扮作上京尋親的孤女,打算作一個討水又問路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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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幾人出了舒府,直奔宣陽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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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qū)牛車的隨從是個從牙市聘的精壯青年,自稱跟著老把式學(xué)趕車學(xué)了有些年頭了,實則一坐上車轅,夸下的??诒懵┝损W,把個平穩(wěn)的牛車驅(qū)得顛來簸去,晃得舒薇幾欲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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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下了車,舒薇狠是歇了幾口氣,吩咐絮兒抓緊打發(fā)了人,回程再另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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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依言付了銀錢打發(fā)走人,這才站在了這間小宅的門扉前,曲起指節(jié)開始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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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絮兒叩門的功夫,舒薇便倚在墻根,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座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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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壁刷了一層粉白的膩子,墻內(nèi)探出幾許碧綠的藤蔓,叫其區(qū)別于其他質(zhì)樸單調(diào)的宅院,獨得幾分野趣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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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線又往上飛去,只見一樹棠梨延出墻頭,在疏風(fēng)中扭擺搖曳,其后有碧藍(lán)的天,天上結(jié)一串潔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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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不免走神,已大約猜到這是個多么鐘靈毓秀的女子住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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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nèi)適時傳來一道清亮的女子聲線:“來啦來啦,客人且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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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一敞,里頭清光慢泄,舒薇并未第一時間看清她的臉,卻首先嗅到一脈冽透肺腑的馥甜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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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桂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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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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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不可抑制地鼻尖泛酸,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李橋替天子來舒府賜宴的那天,他們一同游園時,她在他襟口嗅到的桂子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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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說是同安王世子吃酒時不慎染上的,現(xiàn)在想來,恐怕時他來前不久,正在這間小院同眼前的少女溫存后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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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這才看清了她的模樣,少女一身青綈衣衫,用青白二色繩結(jié)將發(fā)絲扎成一個麻花形狀,松松搭在肩頭,相貌并不十分美麗,然整個人清靈無比,幾乎要融進(jìn)滿院結(jié)串連綿的各色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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