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長安的鵓鴿一去半月有余,占搖光幾乎是日夜盼著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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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天地里的這方碧山軟水,從前他看了十八年都不覺看厭,但自打寄了這一封信出去,他竟然連一刻也難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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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光身上兼著看守寨門的任務(wù),每逢旬三旬五就要搖著尾巴去一回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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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占搖光都是任它自己來去,如今卻似良心發(fā)覺一般,有事無事都要陪著阿光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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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添亂,就在寨樓上極目遠(yuǎn)眺,不知想從一碧無垠的天角望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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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少年苦等不至、整個人幾乎要萎靡凋敗了的第二十日,幾只由北而南的鵓鴿從頭頂銜云穿霧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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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中飼養(yǎng)鵓鴿的娘子見了,臉上浮出驚喜的笑,連忙屈指放在唇邊吹了個脆亮的哨,招呼鵓鴿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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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搖光仰首覷見這一幕,混沌了多日的靈臺登時一清,忙從寨樓上抽回兩條閑閑搭著的腿,在黃狗阿光困疑的目光中,反身就下了寨樓,直往占玉衡住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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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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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搖光身法利落,三兩下攀上了吊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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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中急如火焚,他卻還是規(guī)矩地站在了門口,在門板上叩響三回,等著占玉衡叫他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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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玉衡聞聲,終于從案牘間抬首,瞇眼朝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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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少年雙目漆然立在門邊,身穿靛青苗衣,琳瑯銀飾流繞周身,亮熠熠地,燃著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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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聲,取出根細(xì)竹管遞過去:“長安的小娘子與你的,我沒拆過蠟,你自己拿去別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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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搖光眼底的忐忑徹底散開了,黑眸中映出點笑,朗聲謝過她后,接過竹管揣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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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沒走太遠(yuǎn),在屋里尋了個角落,就斜斜靠著,汲了兩口涼颼颼的鮮甜空氣,終于將一顆鼓噪躍跳的心臟稍微安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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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封被剝開,先掉出來的是一把干凋了的碎丁香,顏色淡淡紫,散出些許若有似無的清苦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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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北方的花,他們南疆的天地里是長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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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卻擼下一把碎丁香,細(xì)心歸攏在一起,把這份獨屬于她們漢人的春色盛在竹子里,迢迢千里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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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有這樣的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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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搖光有些愉悅,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敞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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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往里探,終于叫他索到了一張卷細(xì)的浣花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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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果然也有話要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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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會寫什么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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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短短一張箋紙上緊緊湊湊寫了八十八行字,哪怕阿芙只寫了一半……不,她就只寫算三之其一的量,他也會覺得無比開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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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搖光在心里唾了自己一聲忸怩,未免再生猶疑,他干脆把眼一閉,三兩下就抻開了浣花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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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有人先他一步,支著脖頸往箋上窺了一眼,“十三兄,阿芙姊姊寫的什么呀,我怎么只認(rèn)識個‘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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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搖光一睜眼,果見是占隱元骨碌碌轉(zhuǎn)著一對溜圓漆黑的眼,好奇地仰著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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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被風(fēng)撩過還是遭氣的,少年鬢角垂下的碎發(fā)不可抑地朝上翹了翹,忍了又忍,才沒將占隱元拎起來即刻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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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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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不能在這兒,”小郎君哼哼兩聲,理直氣壯,“玉衡姊姊樓里困覺最涼快舒坦,我求了好久才求來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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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竹床上跳下來,趿拉著靴到了占搖光跟前:“這些都不要緊,就是阿芙姊姊的信,這幾個字是什么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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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