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帳遮得很嚴(yán)實,床上安靜得幾乎看不出躺了個人。
他伸手撩開帳子,脈脈軟香登時襲面而來。下一瞬,便見一道人影朝他撲過來,他猝不及防地伸手抱住對方的腰。
少女身姿窈窕,香盈盈、軟綿綿地?fù)淞怂麧M懷,頓時如同摟抱住了春日里數(shù)不勝數(shù)的綿綿花團(tuán)。
舒芙用手臂緊緊摟住占搖光的脖頸,濕紅的臉緊貼他的頸側(cè)。
占搖光很快發(fā)現(xiàn)這股潮意,心肝都不由一縮,如同刀剌火燎一般難受。
少年心慌意亂,無措地哄:“你別哭呀,我以后不這樣了,我發(fā)誓,以后你隨叫我隨到,永遠(yuǎn)不拖延片刻行不行?”
舒芙抽噎聲弱了,眼淚卻仍汩汩往外冒。
占搖光見一時脫不開手,索性抱著她來到自己榻邊卷了被子,又再度返回帳中。
二人在寬敞的架子床上分被而臥,占搖光面對著她,小心地將她拉進(jìn)懷里,見她沒有絲毫反抗,心里反而不安了。
“不過春雷罷了,就是天上雷公伸腰電母呵欠,出不了什么事的?!闭紦u光安慰她。
舒芙卻搖了搖頭,甕聲說:“你不知道,其實在我十歲以前是不怕打雷的。十歲那年,阿娘應(yīng)承安侯夫人的邀請,帶著我們姊妹幾個去重南山上的莊子祭蠶神。
“當(dāng)時也是一個春天,我記得承安侯府那座莊子很漂亮,種了特別特別多的桃花,承安侯府二太太也非常和善,那天還帶著我們?nèi)フ颂一ㄗ龈恻c(diǎn)。
“可當(dāng)天晚上,她人就沒了,就在我們所有人眼前。本來大家都坐在堂內(nèi)品茶話閑,忽然她便如瘋了一般沖進(jìn)雨中。此時便有一通雷劈下來,不偏不倚擊在她身上,頃刻間燒得人形都沒了。
“當(dāng)時我們都特別害怕,連夜就回了城。那時正逢皇后殿下千秋,一整月不設(shè)宵禁,我阿弟被嚇得高燒不止,祖母和阿娘就花重金請了大夫上門問診。煎了藥給阿弟服下后,她們兩人在阿弟床前守了一夜。
“阿姊當(dāng)時也小,祖母怕阿姊害怕,便留她在自己房里的碧紗櫥內(nèi)睡了一夜。素日來跟個透明人一樣的俞姨娘,就是我阿妹的生母,那一日跪在我阿娘面前求我阿娘準(zhǔn)許她陪我阿妹一晚。
“我便被阿杏陪著回來,她坐在腳踏上,拉著我的手陪了我一夜。后來每每雨夜,都是她拉著我的手過來的。
“之后查清楚了當(dāng)日是有人在那位二太太身上做了手腳,裝了引雷針引天雷劈下的,姊妹們便都釋懷了,只有我膽子小,一直惦記到現(xiàn)在。”
占搖光心中五味雜陳。
以他看來,舒芙害怕的原因里目睹了雷劈死人倒是其次,真正害怕的恐怕還是那日夜里兄弟姊妹都有人記掛,只有她孤零零地與一個丫鬟作陪的感覺。
連她自己都未有所覺,她其實有多看重這些細(xì)碎的感情。
她阿姊欺負(fù)了她,軟綿綿的一句道歉也能叫她笑臉相待;貼身的婢女背叛她,她再談起時也是難過大于厭惡。
可那些人是怎么忍心這樣待她的呢?
他有些替她難過,于是低聲道:“我這里有南疆最靈驗的祛邪辦法,你聽了便不會再怕這些了?!?
他頓了頓,用舒芙聽不懂的南疆話輕道:“灶公灶婆,和你老人家祛個嚇,嚇到貓兒狗兒,莫要嚇到我的寶貝?!?
言罷,少年拂開少女的額發(fā),低頭吻在她額頭上。
舒芙只覺得額心一濕,很快就猜出他到底做了什么。
可她卻并不覺得憤怒,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發(fā)緊,無法用任何言語描述此刻心緒。
占搖光吻完之后也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喉頭一哽,旋即別扭地開口:
“我不是在忽悠你,這真是南疆的祛邪術(shù)。我小時候調(diào)皮,漫山遍野地亂闖,經(jīng)常遇上些怪事。我祖母就是這樣給我祛邪的,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