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妄想
“都燒到39度了?!毙at(yī)看了眼溫度計, 皺著眉說。
時念念整個人都酸痛沒力氣, 剛才趴在桌上做題時還沒特別明顯, 走了這一段路就忽然累的不行。
好像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壓在身上,喘不過來氣, 壓著全身疼。
就連江妄手貼著她的臉時她也沒力氣避, 也可以說是沒反應(yīng)過來。
他手涼, 很舒服, 時念念無意識的拿臉頰蹭了蹭, 像只認主的奶貓。
“別怕啊, 先看看你癥狀?!毙at(yī)寬慰的拍了拍她肩膀,勾了把椅子過來,柔聲問,“有沒有喉嚨痛,流鼻涕?”
時念念回答:“有……喉嚨痛, 鼻涕沒有?!?/p>
“頭疼嗎?”
她點頭。
校醫(yī)皺了下眉:“很痛, 還是有一點兒痛?”
時念念現(xiàn)在連晃一下腦袋都覺得暈:“……很痛?!?/p>
她轉(zhuǎn)身從辦公桌盒子里抽了一支壓舌板出來:“把嘴張開。”
她剛把壓舌板扔進垃圾桶,副班主任劉國啟就急沖沖的跑進來:“怎么樣怎么樣,嚴不嚴重?。俊?/p>
校醫(yī)面色凝重:“懷疑是甲流, 得轉(zhuǎn)醫(yī)院進一步確認。”
江妄一愣。
劉國啟也是一愣。
倒是時念念沒多大反應(yīng),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燒糊涂了, 平靜的拉起下巴上的口罩, 食指按了按太陽穴,仰起頭看校醫(yī),問:“現(xiàn)在嗎?”
“對, 馬上就要轉(zhuǎn)醫(yī)院?!?/p>
她緩慢點了兩下頭,聽話說:“好。”
“行,我送她過去醫(yī)院?!眲鴨⒄f,“我下節(jié)課是四班的英語課,江妄,你去幫我和四班班主任說一聲,然后讓老蔡通知一下家長?!?/p>
江妄皺眉:“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劉國啟聲音揚起來,“還上不上課了???”
江妄根本不聽勸,最后還是時念念扯了下他的衣角,啞著聲音磕磕巴巴說:“江妄,你先……回去吧,幫我,讓我……哥哥告訴,舅媽,別擔心……我?!?/p>
女孩兒燒的眼角都有點兒紅,可憐兮兮的耷拉下去。
聲音也是軟的,有氣無力,聽的人心尖兒都顫。
江妄蹲下來。
時念念低著頭看他,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剩下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露出外面。
“你別怕,我過會兒就去醫(yī)院?!彼f。
到醫(yī)院后,劉國啟一路帶著時念念又是掛號又是排隊,最后終于做好了鼻咽檢測。
這幾天醫(yī)院的人比平時都多,鬧哄哄的擠來擠去。
“你好,請問你是患者時念念的父親嗎?”一個護士過來問。
劉國啟忙站起來:“不是不是,我是她老師,孩子是在學校發(fā)燒的?!?/p>
“哦?!弊o士偏頭看了眼他身后坐著的時念念,低聲說,“她的檢測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請您跟我過來一下。”
劉國啟心里一跳。
跟著護士走到另一邊:“怎么樣,不會是甲流吧?”
“檢測的確是甲流沒錯?!弊o士說,“最近甲流傳染病傳播高發(fā),需要防疫中心登記備案,孩子現(xiàn)在肯定是沒辦法跟您再回學校了?!?/p>
劉國啟怔?。骸啊y道要隔離嗎?”
“是的。不過您放心,甲流不是難治的問題,死亡率和普通發(fā)燒并沒有相差多少,孩子本身抵抗力還可以,等退燒后觀察一陣子就可以正常返校了?!弊o士說。
護士的安慰沒有半點安慰到劉國啟,反而“死亡率”這個詞砸的他更加頭暈了。
要是換個其他學生可能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嚇哭了,好在時念念很平靜,平靜到讓人看著都心疼,被護士暫時帶進的隔離室里。
“你先把這個藥吃了,要是困了的話可以睡一會兒。”護士說。
時念念從她手里接過,乖乖吃了藥。
“別怕啊,這個是特效藥,很快就會退燒的,再觀察一陣子就沒事了。”護士柔聲寬慰她,“不會有事的,也已經(jīng)通知你家長了,你們可以隔著玻璃講會兒話?!?/p>
“嗯?!睍r念念翹了下唇角,很快又抿的平直,“謝謝姐姐?!?/p>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蔡育才沒有在班上說時念念已經(jīng)確認是甲流的消息,只說是普通發(fā)燒,最近可能不會來學校。
只不過很快就有校醫(yī)過來班上一個個測體溫記錄,還有專門的消毒人員對教室進行消毒,比上回蔡育才那一壺的醋專業(yè)多了。
大家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不對勁。
江妄剛給許寧青發(fā)了信息問時念念的情況。
“會不會是確認甲流了???不然學校這么緊張干什么,而且全校就我們班這樣子哎。”
“有可能,普通發(fā)燒應(yīng)該不至于鬧成這樣呀,老蔡從上午那節(jié)物理課下課到現(xiàn)在都沒停下來過,剛剛還被王建平叫過去了?!?/p>
“甲流啊……好恐怖的,我媽一個朋友的八個月的孩子就因為甲流死了?!?/p>
“???真的假的?”
……
姜靈被前面幾個女生煩的頭疼,帶著哽咽吼過去:“吵什么吵??!老蔡不是都說了只是普通發(fā)燒嗎!”
前面幾個女生議論的聲音小了點。
被吼了以后偷偷翻了幾個白眼,小聲抱怨:“本來就是猜猜,激動什么呀?!?/p>
話剛落,教室后門突然“嘭”一聲巨響。
江妄一把甩開門,沉著臉拿著手機大步走出去。
教室里終于沒聲了。
剛剛收到了許寧青的信息,時念念確認了是甲流。
好在今天早上他是自己開車來的學校,江妄一邊坐進車里一邊撥通一個電話:“喂,喬醫(yī)生,有個忙需要你幫?!?/p>
喬醫(yī)生是這一年多來給江妄檢查耳朵的醫(yī)生:“怎么了?你耳朵也該來復(fù)查了吧,我……”
江妄打斷他的話:“我朋友因為甲流現(xiàn)在被醫(yī)院暫時隔離了,我得進去看她,你有沒有辦法?”
“隔離你怎么進去看她?”
“所以才給你打電話啊?!?/p>
“……”喬醫(yī)生頓了頓,決定先安撫人心,“這個甲流吧,其實沒有外面?zhèn)鞯哪敲纯膳拢悴挥媚敲磽??!?/p>
江妄不耐煩:“你就說你能不能讓我進去?!?/p>
“那是傳染??!怎么能放你進去!萬一傳染了怎么辦?”
江妄笑了聲,聲音有點兒啞,語氣不屑:“你不是說沒那么可怕嗎,傳染了就正好一起隔離唄。”
他說的漫不經(jīng)心,喬醫(yī)生愣了愣。
這實在不像江妄的性子,他也接觸他挺長一段時間了,一直覺得他性子過分冷漠。
他遲疑問:“你要看的人是誰啊?”
“我同桌?!?/p>
喬醫(yī)生聲調(diào)一揚:“就只是同桌?”
江妄坦然:“也是我喜歡的人?!?/p>
下午時舅媽和許寧青就過來了。
時念念吃了藥感覺已經(jīng)好多了,沒有先前那么暈的迷迷糊糊的了,舅媽怕她吃不慣這里的菜,還帶了飯過來,拿保溫壺裝著,讓護士拿進去。
時念念簡單吃了點又重新把保溫壺拿出去。
“還有什么想吃的嗎念念,舅媽晚點再給你帶過來。”
她不習慣這么麻煩人:“不用了,舅媽,我沒……胃口?!?/p>
舅媽蹙起眉,一臉的心疼:“哎喲我們念念,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來,等你好了咱們就去吃大餐,肯定沒事的,馬上就會好的?!?/p>
等舅媽走后時念念就開始犯困。
大概是吃的藥里有安眠成分,她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的不踏實,夢境也是斷斷續(xù)續(xù),夢到了自己剛來這座城市時的時候,所有都是陌生的,又夢到她從小因為口吃的毛病被同學們惡意或非惡意的玩笑。
夢的最后,是江妄的臉。
他蹲在她面前,對她說:“你別怕,我過會兒就去醫(yī)院。”
少年有一雙很凜冽鋒利的眼睛,狹長眼尾,窄窄的雙眼皮,第一次見時是冷冰冰的,后來又總是狹著玩世不恭的壞和笑,再到今天白天,認真的,專注的,還有一點時念念分辨不出的光芒。
再醒來時天色都暗了。
隔離室內(nèi)沒開燈,只一抔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格灑進來,時念念睜開眼,在床邊看到一個隱約的人影輪廓。
她夜盲,看不清楚。
“你挺能睡的啊。”人影說話了。
江妄的聲音。
理智和思緒還沒來得及從夢境中回歸,這種夢中夢到的人醒來就在旁邊的感覺太奇怪了,時念念甚至以為自己是燒出了幻覺。
江妄迎著月光坐在椅子上,眉眼低垂,看向時念念。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坐了多久了,看她睡的熟也不忍心叫醒她,就這么坐到了天黑。
時念念愣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的叫了他名字:“江妄?”
“嗯,我說了來陪你的?!彼拷诤诎抵休p輕握上了她的手腕,“還難受嗎?”
時念念仍然沒反應(yīng)過來,她慢吞吞的把手抽回來:“開一下……燈,我看不……清。”
“嗯?”
“我有一點,夜盲。”
啪嗒一下,江妄開燈,房間乍然亮起來,時念念不適應(yīng)的瞇了瞇眼。
她問:“你怎么來了?”
“說了啊,我來陪你的。”江妄吊兒郎當?shù)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