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頂懸著一只水晶燈,蜂蜜般的光線像從微融冰塊流出來,落在紅棕色實木餐桌上,呈現(xiàn)五彩斑斕破碎的紋路。
前后不過一分鐘,門又被推開,服務員端進來三盞白瓷碗裝的甜湯。芝華好奇地瞧,里面是她喜歡吃的小糯米團,中間綴著乾花瓣碎,像少女臉頰氤氳的粉紅。
“我好像沒點這個……”芝華有些詫異。
“是老板送的。”服務員答。
碗碟被輕巧地擱下,服務員手腳快,退出去時悄無聲息。芝華還想問,為什么會送甜湯,再抬頭已經(jīng)找不到端湯進來的人。
“這里的老板為什么會送我們甜湯?”芝華扭頭問程濡洱,依舊是高興的樣子,“老板是您的朋友嗎?”
她那樣天真地笑著,那樣坦蕩地對他笑著。程濡洱聽見她用了“我們”這個詞,他垂著眼,把玩指尖一根沒點燃的煙,仿佛并沒有看她。
“是?!彼曇粲l(fā)暗啞,像一把在火中嗶剝?nèi)紵母赡静瘛?/p>
只有程濡洱自己知道,他的眼睛總不受控地滑向她的嘴唇,蒼白的兩瓣輕輕開合,唇上有細碎干裂,可憐得令他忍不住想咬一口。
聽說是他的朋友,芝華坦然接受這份贈禮,捏著小巧的瓷杓輕輕攪動,送一口到嘴里,雙眼隨即彎起來。
湯水沾濕她干裂的唇,被她探出的舌尖一舔,雙唇徹底濕漉漉,晃在程濡洱眼底,他禁不住上下滑動喉結,沉著臉咽下一些難耐。
不是斯文,也不是紳士,只是怕嚇到她。
“好吃嗎?”他盯住她因進食鼓起的臉頰,神色如常。
“好吃,您也喜歡吃甜的嗎?”芝華想,既然是程濡洱朋友送的,大概是他平時喜歡吃的。
他盯著她覆滿水澤的嘴唇,緩緩答:“我應該是喜歡的。”
一個怪異的回答,但芝華沒有多想。
飯桌另一邊,蔣裕生倒不怎么搭腔,攪了攪眼前的甜湯,忽然站起來說:“程先生,給周先生的盒子還在車上,我去送給他吧?!?/p>
“去吧?!背体Χ琅f把玩著香煙,放在嘴里咬一咬,仍然沒點燃。
匆匆出門后,蔣裕生徑直去了周熠的會客間,兩手空空走進去,哪有什么盒子要送。
周熠見他便笑,“可算是待不住了?”
沙發(fā)吱呀一聲,蔣裕生癱坐進去,長舒一口氣道:“我要是再找不到借口出來,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被程先生揍一頓了?!?/p>
“你老板太矯情?!敝莒趪K嘖搖頭。
“那叫深情!”蔣裕生反駁。
被稱為“矯情”或“深情”的程濡洱,在走廊另一頭包廂里,咬著煙瞧芝華安安靜靜喝完一碗甜湯,將自己那碗推過去,問:“你很餓?”
芝華拿湯杓的手一滯,臉頰微熱,鼻尖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有點……一整天沒怎么吃?!?/p>
“為什么?”香煙隨他說話而晃動,他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因為沒找到兜兜?”
芝華點頭,額前碎發(fā)垂下來,遮住她一半的眼睛。她伸手將頭發(fā)順到耳后,濕漉漉的眼眶和圓潤的耳垂露出來,都浸著溫熱的紅粉色。
“真的非常感謝您。”她鄭重地說。
“你很喜歡口頭謝別人?”程濡洱似笑非笑抬眼,對上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