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最近幾天夜里多夢，過去的畫面像電影一樣不斷放映，她總看見自己一副潑婦的模樣，沖著云熙彥歇斯底里，面目猙獰，甚至把房間砸得狼藉遍地。
而云熙彥，從來不會跟她吵，真被惹怒了，總能讓她生不如死。例如把她關(guān)在臥室里，或綁在床上，不聞不顧，然后自己幾天幾夜不出現(xiàn)，讓她一個人在屋子里瀕臨發(fā)瘋。
原來那幾年就是這么過來的。
昭昭半夜驚醒，滿身的大汗。她抱住自己的腦袋，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心里那些壓抑全部吐出來，重復(fù)數(shù)次，稍稍減輕些許沉郁的感覺。
張開五指，在黑暗中她凝視自己這只右手。
當初拿刀刺向云熙彥的時候，竟會那么狠戾決絕，毫無遲疑。還記得那個觸覺，堅硬的刀刃扎進柔軟的皮膚，非常順利的，劃下去，然后鮮紅血液極快漫出來，浸透衣衫……
云熙彥望著她，那種眼神，如今她竟不敢回想。
雨致說，你知道的，他對你最好的時候，那樣的感覺，你要回憶，要細細體會。
其實無所謂最好，或者最壞，過去兩年多里，她恨極了他，哪里能體會到什么好。
除了決裂前的一周。
那時云熙彥出院，心口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他大概也已經(jīng)厭倦了，只跟她說，最后七天，你要讓我高興，我放你走。
于是，她跟他演了七天的熱戀情人，入戲極深。
每天早上，親吻他的額頭，哄他起床上班，有時在床上鬧一會兒，有時做做晨間運動。如果他要早起，也不會讓她懶床睡懶覺，直接把人拖到衛(wèi)生間，讓她洗臉刷牙，或者抱她坐到盥洗臺上，要她給自己刮胡子。
晚上他下班回來，剛踏進院子，遠遠的，她就從屋子里跑出來，一頭撞進他懷里，唧唧歪歪地撒嬌，埋怨他回家太晚。
小保姆們都在旁邊偷笑，連薛管家也平易近人了不少。
是啊，大家都累了，很累，迫不及待想要幸福，哪怕這幸福只是場水中幻夢。
……
雨致進來的時候她悄悄抹了把臉，燈光亮起的一瞬，所有動作盡收眼底，雨致默了片刻，沒有拆穿她。
走過去坐到床邊：“怎么還不睡？”
她笑了一下，輕輕搖頭。
雨致輕撫她的腦袋，暗自嘆息，“明天就要啟程了，你真的想好了嗎？”
昭昭用力敲打兩下自己的額頭：“我現(xiàn)在只想盡快扳倒高莽和林安琪，不管代價有多大?！?/p>
“我們慢慢來，你不要著急?！?/p>
昭昭目光深寂：“我只怕，云熙彥不會那么容易上鉤?！?/p>
雨致?lián)u頭：“如果你自己深信不疑，就已經(jīng)成功一大半了。從明天開始，你就是重生的云昭昭，以前和他的那些糾葛必須徹底忘記?！?/p>
昭昭自嘲一笑：“不說那些了?！彼堕_話題：“有個事情我一直想問清楚，你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那個氣質(zhì)陰沉的女子，顯然經(jīng)營私魅不只是為了賺錢，背后應(yīng)該還有更大的勢力。
雨致躊躇說，“我只能告訴你，姐姐她也只是在替別人做事而已?！?/p>
“別人？”
“嗯?！庇曛曼c頭：“你以前有沒有聽莫尊提起過白家？”
白家？
昭昭在腦海里仔細思索，搖頭道：“他從不和我說那些。”
雨致嘆了一口氣，“我也不希望你攙和進來，而且，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多，只聽姐姐說，她從小受白家栽培，一直為他們效命，幾年前出任務(wù)的時候受了重傷，腿廢了，就被調(diào)回允安接管私魅?！?/p>
“……白家……”昭昭不由得斟酌：“什么來頭？”
“我聽說他們當家的人稱白三爺，是東南亞首屈一指的大毒梟，擁有可以跟政府抗衡的軍火武裝，是非常危險的人物。不過自從一年前他腦中風后，白家內(nèi)部開始蠢蠢欲動，新舊兩股勢力分庭抗衡，只等著老爺子病逝后，舉兵奪權(quán)?！?/p>
昭昭心跳混重，突然感覺那些腥風血雨離自己好近好近。
“雨魅姐姐不會有事吧？”
雨致?lián)u頭：“她只是白家一枚棋子而已，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麻煩。”又說，“那個白三爺，權(quán)勢遮天，卻膝下無子，五十多歲的時候才生下一個獨生女。我聽姐姐說，那位白小姐行事作風像極了她爸爸年輕時的利落狠絕，手段毒辣，只可惜，不是男丁，否則早就坐上了白三爺?shù)母呶?，哪里還輪得到那些派系分子暗中覬覦?！?/p>
“白家的小姐……”昭昭不知為何下意識問：“她叫什么名字？”
雨致微愣，“Elizabeth。她母親是英國人?！?/p>
昭昭默念，“伊麗莎白？”
“對?！庇曛滤妓髁艘魂?，“她的中文名叫白千汐?！?/p>
“白千汐……”很久以后，當昭昭見到這位罌粟般鬼魅的女子時，她才知道，彼時種種預(yù)感，究竟為何而來。而至那之后，白千汐三個字，像毒刺一樣，扎進她的心窩，分分秒秒，令她撕心裂肺，劇痛如絞。
當然，這都是后話，有太多太多意外，根本無法控制，否則，過去，現(xiàn)在，她何至于走到這一步。
昭昭望向窗外，三月夜涼如水，清風卷著花香輕輕裊裊地牽動紗簾，允安的夜，如此漆黑，如此深遠，而她即將告別，離開這座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
前路漫漫。
***
林安琪出院回到云家，每天心神不寧，憔悴萬分。云熙彥還是跟她分房睡，兩個人每天難得碰面，更難得說上一兩句話。傭人們覺察到氣氛壓抑，更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事就躲得一干二凈，整個云家大宅竟像座華麗的墳?zāi)挂粯铀罋獬脸痢?/p>
更讓林安琪焦心的是，之前韓茵找來綁架云昭昭的那三個男人直到現(xiàn)在也沒跟她們聯(lián)絡(luò)，憑空消失了似的，讓她非常發(fā)慌，生怕事情敗露了云熙彥跟她翻臉。
想找韓茵商量吧，上次兩人鬧得不愉快，她還有心結(jié)，拉不下臉，于是，就這樣每天惶惶不安，郁郁寡歡，腦子里那根神經(jīng)都快要崩裂了。
這天晚上，她接到母親的電話，問及一些生活瑣事，之前她割腕自殺，沒有讓家里人知道，可母女連心，林母聽她聲音低落，洞察到她最近似乎過得不太好。
“安琪，你是不是跟熙彥吵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