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懷英所說，劉洵果真在第三日醒來。

醒來第一句，不是問自己怎么沒死，也不是問那日害他之人人究竟是誰，而是問，“蕭姑娘，你怎么樣，那人有沒有傷你？”

阿九胸腔涌起一股暖流，溫熱中摻雜著些許酸澀。

這樣深情，終究要辜負了。

她絲毫不瞞他，從女媧娘娘補天說起，講九尾與軒轅禹淵源，講自己陰差陽錯與軒轅后人結(jié)緣，講姑姑、講灌灌，講青丘、講堂庭山。

劉洵靜靜聽著，從青天白日聽到玄月高掛。

“……就是這樣，他們用招魂術(shù)找到你魂魄，這才將你救回來?！?/p>

劉洵從最開始的驚訝到憤慨再到悵然，最后溫柔看她，“蕭姑娘，在下區(qū)區(qū)凡人，不懂天下大道，只知自私貪婪乃人之本性。做大夫這樣久，見過生離死別，也見過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人之一世，牽絆諸多，真到要緊關(guān)頭，難免忍不住為自己打算。能做到‘成全’二字的，鳳毛麟角?！?/p>

他的笑容染上幾分羞愧，“實不相瞞，我剛剛十分猶豫要不要說出這番話。二位仙君用情在我之上，我便不想叫你知道。瞧，這不正是人的自私與貪婪?！?/p>

阿九抿唇看他，說不出話來。

直到他替她擦淚，阿九才知自己哭了。

“子巡，謝謝你?！?/p>

劉洵笑笑掩去苦澀，看向窗外道，“原來已經(jīng)這樣晚了?！?/p>

他想要的不是感謝。

阿九隨他目光，輕嘆，“是啊?！?/p>

說罷為他添茶，推杯道，“子巡，喝茶?！?/p>

劉洵不疑有他，端起便喝，不過兩口，忽然困得眼皮打架。徹底陷入黑安前，他聽見她說，“子巡，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幸事。相信我，你將來定會前程似錦、兒孫滿堂?！?/p>

待他醒來，就再也不會記得她了。

她會的法訣不多，恰好會這一道，或許冥冥之中真有注定。

堂庭山時，懷英偶爾帶她下山。她什么都要看看、問問，懷英怕她被人瞧出異樣，特意傳授這道能抹去人記憶的法訣。

懵懂無知時沒能用上，今日反倒用在劉洵身上。

劉洵很好。正因如此，她不能與他一起，因為她不愛他。

他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人。

而她，會遠遠瞧著他，保他一生無憂。

凡人陽壽數(shù)十載，她換個方式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