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jìn)去，就聽君王笑道：“愛卿好興致，冬日冒風(fēng)進(jìn)宮，就為摘這白梅?！?/p>
季讓波瀾不驚：“宮中梅花得陛下龍威庇佑，開得極為繁茂，臣常居邊關(guān)難得一見，心中很是喜歡。”
君王笑吟吟揮手：“既喜歡，改日孤命人倚栽幾株到你府中?！彼掍h一轉(zhuǎn)，“孤聽聞，愛卿這日剿匪，帶了一名女子回來？”
季讓手指輕輕顫了一下，不動聲色掩去：“是臣從山匪手中所救的孤女，她孤身一人暫無去處，臣便將她帶回了府。”
君王慢悠悠笑道：“愛卿倒是心善。只不過這山野孤女，如何配得上孤的鎮(zhèn)國將軍？”
季讓抬頭看向高位，神情嚴(yán)肅：“天下一日未統(tǒng)，臣一日不娶，區(qū)區(qū)無名女眷，不足陛下憂心?！?/p>
君王慢慢挑了挑塌邊的香爐，半晌，若無其事笑了笑：“你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身邊也該有個女眷。前些時日番邦進(jìn)貢了不少舞姬，你隨孤一道，挑幾個帶回府去?！?/p>
季讓登時下跪行禮，無奈道：“女子誤事，臣不是貪色好欲之人，陛下可別再為難臣了。”
君王大笑了幾聲：“罷了，你是什么人孤自然了解，夜里冷，早些回去吧?！?/p>
季讓拿起一旁的白梅，告退離開。
回到府中時，戚映已經(jīng)起來了，季讓在門口就看見她坐在窗前發(fā)呆。他退出去，繞到窗后，身子貼著墻，把白梅往窗前晃了晃。
就聽見小姑娘輕輕“呀”了一聲，探出半個身子來。一看到他，眼眸晶亮，軟聲喊：“將軍，你回來啦?！?/p>
他笑著走過去，隔著一扇窗把白梅遞給她，“新摘的，喜歡嗎？”
戚映低頭去嗅：“好香呀?！?/p>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我讓張伯在西院種一些，等明年冬天到了，就會開花了。”
她乖乖地點頭，想到什么，又說：“將軍，就快過年了。司夏說要做一些花燈換上，你喜歡什么樣式的？”
季讓問：“你也做嗎？”
她有點不好意思：“我不太會，但我會幫著她一起?！?/p>
季讓笑了笑：“只要你是做的，我都喜歡?！?/p>
小姑娘果然又臉紅了。
臨近年關(guān)，上京越發(fā)熱鬧，戚映第一次像模像樣地過年，心底萬分期待，可沒想，年三十的前一天，季讓收到邊疆急報，之前騷擾邊陲的西夏軍隊聯(lián)合旁邊的小國，近來頻繁洗劫邊鎮(zhèn)，隱有聯(lián)手攻城之勢。
季讓收到急報，當(dāng)夜請辭，圣上準(zhǔn)奏，季讓率親衛(wèi)連夜離京。
戚映只跟到府門口，他就不讓她送了。
府外整裝的親衛(wèi)軍黑壓壓站了一片。他揮手讓副將先行，回身時，看到小姑娘濕漉漉的眼睛，心里頭一次生出不舍。
他低頭，重新替她系好斗篷。
聽見她小聲問：“將軍，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那聲音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觸怒他，可又實在不舍，忍不住問出口。
他手指發(fā)緊，絲帶幾次都沒系好，低聲說：“等邊關(guān)穩(wěn)定就回來。我不在，你要聽張伯的話，平日無事不要出府，上京盤根錯節(jié)，并不安全，需要什么盡管跟他們講，別忍著?！?/p>
她點頭。
季讓終于系好絲帶，唇角挑起笑，手指撫了撫她臉頰：“乖乖等我回來?！?/p>
她軟聲：“好?！?/p>
府外傳來副將的聲音：“將軍，已整裝待畢。”
是該走了。
月光落在他鎧甲上，冰冷一片，映著她眼睛，像泛著光。
他松開手，轉(zhuǎn)身欲走。
走了兩步又頓住，終是沒忍住，回身一把把她撈進(jìn)懷里，大拇指揩著她下頜，強(qiáng)迫她抬頭，然后吻住她溫軟的唇。
小姑娘有點愣，眼睛都沒閉，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粗?/p>
他不敢貪多，很快離開。
手掌拖著她后腦勺，低頭親了下她額頭，啞聲說：“等我回來。”
她乖乖“嗯”了一聲。
鎧甲聲響，他轉(zhuǎn)過身，大步朝外走去。
那背影高大堅定，就是這樣的背影，撐起了整個天下。
……
季讓回京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年冬了。
戚映在府中度過了一整年的日子。她謹(jǐn)記他的話，基本沒有出過府，活動范圍都在府內(nèi)。府中下人待她極好，特別是張伯，就算她不開口，隔幾日也會送東西過來。
好在有司夏和鶯歌陪著，張伯又給她請了一個嬤嬤教她繡花女紅，日子倒不無聊。就是每次閑下來，她都很想將軍，也很擔(dān)心。
唯二的兩次出府，都是去山上的寺廟為他祈福。
季讓回京那一天，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她早幾天就聽聞他歸京的消息，日日期待緊張著，可當(dāng)她推開門看見站在院內(nèi)的男子時，之前的激烈情緒都煙消云散，只剩下暖暖的安心。
她乖乖地笑了下，他也就朝她笑，張開雙臂，低聲說：“來?！?/p>
小姑娘裹著甜香撲進(jìn)他懷里。
他摟著她，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幾乎揉進(jìn)血肉。
他不會說情話，這一年軍務(wù)繁忙，甚至沒有給她寫過信?？缮咸熘溃卸嘞胨?。
小姑娘從他懷里下來，看著他身后那顆樹苗，好奇問：“那是什么？”
季讓說：“給你的禮物。”他拉著她走過去：“種在你院子里好不好？等它長高了開花了，會很漂亮。”
她彎著眼睛笑：“好呀?！?/p>
一直到兩人合力把樹苗栽好，戚映才想起來問：“將軍，這是什么樹呀？”
季讓低頭看她，眼眸很深：“合歡樹?！彼哌M(jìn)兩步，手臂攬過她的腰，把她按在懷里，啞聲問：“映映，你知道合歡樹的意思嗎？”
她眨眨眼，搖頭。
他低低笑起來，埋在她耳邊，低聲說：“映映，你長大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