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寧后面又說了些什么,言淼并不清楚。在看到和外公同一病房的那家人回來時,她就從走廊另一邊匆匆離開了。
她沒勇氣就這么進去。既不知道如此狼狽的自己會如何面對里面的兩個人,更不知道內(nèi)心深處那簇不停竄動的火苗會不會一下噴發(fā)出來,傷了家人也傷了自己。
外面已經(jīng)飄起了小雨,先前在花園散步的人也都陸續(xù)往大樓里跑。
言淼站在墻角看著黑壓壓的天空愣神,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錢不夠繳費的了,你給我轉(zhuǎn)點過來?!?/p>
一樓本就人多嘈雜,可這道帶著哭腔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因為聲音的主人特意避開了人群打電話,就站在離言淼半米遠的地方。
那是個比言淼還要年輕的孕婦,從她挺著的肚子看,只怕離生產(chǎn)也不遠了。
“那你要我怎么辦?沒錢我怎么住院?”女人一直把手捂在嘴邊,聲音壓得很低,“我懷的還是不是你兒子?不陪我來醫(yī)院就算了,要錢你還嫌多,你要不要來醫(yī)院看看住院有多貴?當初說好了我辭職你養(yǎng)家的……”
說到最后,女人已經(jīng)對著手機哭出聲,知道她不想被人看到這般窘狀,言淼收回視線繼續(xù)看著天空,等那女人離開才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回她身上。
女人走向一旁的自助繳費機,對著機器操作幾下后又回到剛才的位置打電話,但這次不是打給她老公,而是打給一個熟人借錢,言語間的尷尬與卑微聽得言淼都不自覺跟著難受。
最終錢自然是借到了,可那女人的情緒也崩潰了,都不顧周圍還有言淼這個外人,靠著墻就開始小聲哭泣,整個身軀顫個不停,圓滾滾的肚子貼著墻,怎么看都覺得諷刺。
言淼將手搭在包上,想遞紙巾上去,甚至有股給她轉(zhuǎn)點錢的沖動,但一想自己的施舍只會雪上加霜,于是默默挪到另一個角落,假裝從來沒注意過這一切。
雨越下越大,孕婦哭完了,擦干眼淚又重新走向自助繳費機,看她交完費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步走遠,言淼忽然低低地嘆息一聲。
不管是何種原因讓一個孕婦獨自經(jīng)歷這些,說到底也不過是不愛而已。如果她接受了將就的婚姻,剛才的一幕大概也會是她未來的寫照吧。
從前她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以為“將就”兩個字很容易,以為憑自己不肯在男人面前委曲求全的性格,就算將就了一段婚姻也不至于太吃虧,可若真的踏出那一步,一切又怎么可能全遂她的意?
她會和一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喜歡的男人結婚,那個男人很可能只是在婚前裝出來溫和善良,等那段婚姻逐漸走向“正軌”,他便不用再偽裝,他會慢慢卸下面具,只把她當作泄欲和生育的工具,沒有關心和愛護,甚至連最基本的責任心都不再有,若是再差勁些,他可能會去找別的女人,會罵她打她,把一身的臟病傳給她。
她自然不會軟弱到像剛才的孕婦一樣苦苦哀求,可她又經(jīng)得起幾次這樣的折磨?又為何要去面對這樣的苦難?
就算她以后運氣好,遇上一個還不錯的男人,但彼此之間沒有愛,沒有激情,光靠一紙婚約又能走多遠?
“經(jīng)歷了這些,你真的還能忍受別人強塞給你的人生?還能接受別人這樣碰你?你能接受我像現(xiàn)在這樣趴在別的女人身下把她舔上高潮?能接受我把只屬于你的東西插進別人體內(nèi)?”
宋遇寧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言淼盯著面前不斷滾落的雨點,慢慢攥緊了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