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

王主任再次掀桌而起，悲憤道：“你們兄弟倆看完監(jiān)控就趕緊從技術(shù)隊滾出去！”

兄弟倆同時向后仰，唯恐被帶有禿頭病毒的唾沫星子噴到。

“那輛，看看，就是那輛——八位數(shù)啊！”

“媽呀——”

“這一輛車頂我不吃不喝加班多少輩子才能買得起?。俊?/p>

“打擾了打擾了……”

刑偵支隊大辦公室里，一堆刑警頭擠著頭湊在窗前，一邊爭相圍觀樓下空地上那輛癟了半個車尾翼的黑色奔馳小跑車，一邊嗦著方便面嘖嘖感嘆，冷不防聽背后傳來威嚴的：“咳咳！”

蔡麟一回頭，嚇得打了個激靈：“許，許局！”

所有人呼啦啦嗦面條回頭，只見許局寶相莊嚴，雙手背后，身后還跟著個年輕美貌的女實習生，正羞答答低頭抱著一疊文件，看著非常眼生，應該是新來的。

“你們步支隊人呢？”

“哎，步支隊在視偵組，跟王主任在一塊兒。”蔡麟雙手捧著老壇酸菜面，點頭哈腰匯報：“下午散出去了三百多個人手摸排全市出租車公司，王主任問交管局調(diào)來了陳元量失蹤前后的監(jiān)控錄像，兩人正組織視偵進行廣泛排查——您有什么吩咐？我這就給您叫去？”

許局點點頭“唔”了聲，倒也沒忙著立刻把步重華找回來，伸手指指走廊盡頭洗手間，略微湊近了點，不滿地壓低了聲音：

“我剛上廁所碰到個男的，人模狗樣，個頭還挺高，一邊蹲坑一邊念叨'這破支隊連廁紙都不舍得用純木漿的，財政還行不行啊，別哪天經(jīng)營不善倒閉了吧'——那人誰?。縼砀陕锏?？”

“嘿這我知道，”蔡麟連忙回答：“建寧刑偵支隊長嚴峫，特地來跟咱們交流五零二案的線索，同時他還是……”

許局更不滿了：“那也不能這么囂——”

“……還是樓下那輛奔馳車主，”蔡麟小心補完了后半句話：“就是今兒下午被步支隊一腳油門懟進去半個車屁股的那輛奔馳邁凱倫?！?/p>

周遭一片安靜，沒人敢偷覷許局的臉色。

“……也不能讓客人用中低檔的廁紙啊，對健康衛(wèi)生多不好?！痹S局咽了口唾沫，鎮(zhèn)定道：“趕緊讓后勤買純木漿的去，以后咱們局里都用純木漿的，不能輸給建寧市局。”

眾人山呼萬歲，連忙找后勤處傳旨去了。

蔡麟沖紅著臉的小姑娘揚了揚下巴，忍不住問：“這位是……”

“哦，這是你們刑偵支隊新來的小丫頭?！痹S局語氣明顯十分慈愛，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警院挑來你們支隊實習三個月，待會步重華回來你轉(zhuǎn)告他一聲，要好好照顧，不要欺負人家，明白了嗎？”

蔡麟的第一反應是：許頭親自下來介紹她，這姑娘跟小吳一樣是個背景黨吧？

但緊接著他又打消了念頭，沒有哪個有家世有背景的小姑娘會愿意來刑偵支隊實習的，即便有也早被爹媽把腿打斷了——估計許局也是第一次見到全家腦子都被水泥灌住了的小美女，感天動地政工情！我們支隊終于要擁有除孟姐之外的第二朵警花了嗎！

“是是是，明白，明白。”蔡麟一臉肅穆，biu一聲把老壇酸菜面扔了，親手接過女實習生懷里那厚厚一疊文件：“我這就親自讓人安排桌椅、護眼燈、暖手寶、毛絨靠枕、辦公室拖鞋、粉色馬克杯，另外再讓后勤去淘寶兩盆多肉兩盆富貴竹，一切配置都按最高規(guī)格來，保證不讓女同胞受到一點委屈！”

許局欲言又止：“你們步支隊那邊……”

“是，我明白！”蔡麟心領(lǐng)神會：“他要是再拿上次罵哭法醫(yī)室小姑娘的態(tài)度出來，我就跟他拼了！”

許局翹著三根手指，比了個贊賞的ok手勢，又叮囑小姑娘幾句，滿意地走了。

小女實習生約莫也才二十出頭，水靈靈嫩蔥般的年紀，杏仁眼、柳葉眉，齊耳短發(fā)十分俏麗。蔡麟心中老淚縱橫，臉上還強自淡定，仿佛一秒之間從刑偵支隊最煩人的那個崽變成了沉穩(wěn)可靠的大哥哥，和藹地問：“你叫什么名字?。俊?/p>

小姑娘抿著唇一笑，害羞地道：“我姓宋?！?/p>

姓宋。

蔡麟瞅著她，渾然沒反應過來，突然迎面——嘭！

吳雩正端著方便面一邊吃一邊轉(zhuǎn)過拐角，迎面差點撞上夢游般的蔡麟，幸虧在千鈞一發(fā)時閃身避讓，方便面湯在半空中一潑——

“嘶！”蔡麟被兩滴湯汁燙著了手背，條件反射一松手，文件嘩啦撒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

“怎么回事啊，害我第一次見到小姑娘就出洋相，”蔡麟哭喪著臉說：“我距離上一次見到活著的、非嫌疑人的、三十歲以下女性生物都已經(jīng)過去兩個月了好嗎，能不能體諒一下?。俊?/p>

吳雩把方便面碗放在窗臺上，蹲下|身撿地上那堆文件：“你影射孟姐長得不像三十歲以下，我要去跟孟姐舉報你了?！?/p>

“？！”蔡麟愕然道：“我吳兒學壞了！”

吳雩一哂，把文件收攏起來跺整齊，突然瞥見了其中的內(nèi)容，神情一凝。

——那是寬帶運營商提供的一部分信號傳輸記錄。

“這是哪來的？”

吳雩半跪在地上，從女實習生這個角度向下望去，他秀氣的眉角如劍一般揚起，眼瞳又黑白清澈如寒星，肩背似有一絲緊繃，出乎尋常地挺拔嚴肅。

小姑娘心里漏跳了半拍，緊張地道：“剛運營商傳過來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許叔——許局讓我打印了一部分轉(zhuǎn)交給步支隊！”

“這是什么啊，”蔡麟也蹲下來翻了幾頁：“老昌平區(qū)xx巷xx戶網(wǎng)絡(luò)訪問信息記錄……這不劉俐家地址么？”

“這是劉俐的上網(wǎng)記錄？”吳雩問。

“嗯嗯，對?！辈眺肽迷谑掷锓朔?，越發(fā)確定：“步老板說兇手帶走了劉俐的電腦，可能是因為郜靈曾經(jīng)偷用劉俐的電腦跟他在網(wǎng)上聯(lián)系，所以讓寬帶運營商提供了網(wǎng)絡(luò)訪問信息記錄，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怎么？這些數(shù)據(jù)有問題嗎？”

吳雩嗯了聲：“問題很大。”

蔡麟根本看不懂那密密麻麻的流量數(shù)據(jù)記錄，聞言一愣。

“這些記錄里有大量訪問亞馬遜aws、微軟azure等云計算平臺的流量數(shù)據(jù)，而不論劉俐或郜靈都僅有初中文化，不可能也沒必要使用這種企業(yè)級的開發(fā)平臺，尤其頻率還高得很不正常。”

吳雩低頭看著文件，小女實習生不自覺蹲下|身盯著他，緊緊攥著兩個拳頭，問：“難道是兇手偷用了她們的電腦？！”

“？”吳雩瞥了她一眼：“哦，不是?！?/p>

小女實習生眼光炯炯，緊張無比。

吳雩倒沒有特別在意她，又低下頭翻了幾頁，“在網(wǎng)絡(luò)偵查中，有一種訪問云計算平臺的流量是被偽裝過的。用戶流量被封裝到火狐的載荷中，而是火狐和亞馬遜aws、微軟azure這類云計算平臺進行通信的協(xié)議頭流量在到達云計算平臺服務器之后，被解析出內(nèi)容，然后經(jīng)過中轉(zhuǎn)服務器，進行再度轉(zhuǎn)發(fā)。使用這種方法可以讓用戶流量看上去只是在頻繁訪問云計算平臺，實際卻是包裹著云計算平臺的皮，用來訪問第三方匿名網(wǎng)絡(luò)。”

蔡麟從沒聽過那個溫和、老實、沉默的吳雩一次性說這么多話，而且語氣沉著，有條不紊，一時感覺仿佛看見了外星人登陸地球“還還特么能這樣哎，這是不是說明郜靈買了vpn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