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不礙事?!鄙螂h意靠在他肩上,不可避免地碰到他頸側(cè)細致的皮膚,還有隱隱約約的雪松氣纏繞著松木香氣,但沒聞到多少資訊素氣味。
沈雋意一愣,瞬間睜開眼,撥了他衣領(lǐng)一下,看到腺體處的疤痕已經(jīng)脫落了,只有一個淺粉的小疤痕淡的幾乎看不見了。
難道他還在用那個禁藥!
沈雋意眼前發(fā)霧,因為剛剛的撞擊有些看不太清,便湊近了去打量,呼吸陡然落在了腺體上。
傅清疏本能的一顫,別過頭防備地看著他:“你在干什么?”
沈雋意攥住他的手臂,強撐著站起身來,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濕黏往自己衣服上隨意一抹,不答反道:“想起來的,我頭上有血,別把你身上弄臟了?!?/p>
傅清疏看著沈雋意發(fā)白的臉色,忽然發(fā)覺他其實還是個成年不久的少年,遇到危險也會害怕,頓時覺得自己反應(yīng)太大了,輕輕吸了口氣,又恢復(fù)了疏離的語氣,說:“回去洗干凈就行了,你別亂動,小心傷口?!?/p>
沈雋意搖了下頭,說:“不要你抱,太沉了,壓著你。”
傅清疏心頭發(fā)軟,沒有松開他的手腕,低聲說:“你壓不著我?!?/p>
沈雋意笑笑沒再接話,撐著身子去看被路人連拖帶抱弄下來的司機,啞著嗓子說:“你們把他平放在地上,別亂折騰。”
“可他身上……”
沈雋意緩著氣,因為胸腔被狠狠撞擊過,疼得幾乎是跟人借來的,喘一下氣都跟針扎的一般,好不容易才送出一句:“心肺復(fù)蘇會嗎,不會就別折騰,嫌他死的慢就拎他起來晃晃,三分鐘內(nèi)他就能交代在這兒?!?/p>
“先生!你是醫(yī)生嗎?”
沈雋意回頭。
一個年齡偏大的男人恭敬地走過來,炎熱的夏天還穿著一身黑西裝,從領(lǐng)口到領(lǐng)帶都筆挺的沒有一絲褶皺。
沈雋意打量他,這人站的很直,比傅清疏還要直很多,像是個旗桿成精。
沒得到回應(yīng),男人又問了句:“這位先生,請問您是醫(yī)生嗎???”
沈雋意看著他,說:“不是。”
男人陡然垮下臉,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壯年男人竟然在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點害怕和急哭了的神情。
“哎哎哎別哭?!鄙螂h意一提氣,頓時感覺渾身一陣抽疼,頓時縮了下去,顫著手按住傅清疏的肩膀吸氣:“我艸,英雄救……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兒?!?/p>
傅清疏扶住他的手臂,看見多處紅腫和劃傷,還有額頭上往下滴的血跡,心尖像是被人扎了一下,有些心疼。
“還貧?!彼麊问址鲋?,另一手從口袋里取出手帕,在他額角上輕輕擦了一下,“疼嗎?”
沈雋意搖了下頭,低聲說:“再不說點兒笑話我可真就笑不出來了,剛剛那車過來的時候魂都嚇掉一半兒了,我騎虎難下了,這要不避開,那起碼一尸四命?!?/p>
“你還知道怕?!备登迨韬韲悼诙轮豢跉獠恢涝趺瓷l(fā)出來,沈雋意剛才去攔車,是為了救人。
他怎么能指責這么英勇的少年。
他應(yīng)該夸獎,可看到他差點就因為車輛撞擊而失去生命的那一刻,他又希望這個少年自私一點。
傅清疏咬緊嘴唇,一下一次地給他擦臉上的血跡,一言不發(fā)。
沈雋意忽然攥住他的手,說:“傅教授,手帕擦臟了。”
“臟了就不要了?!备登迨栌行鈵灒膊恢l賭氣,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妥,咽了回去,轉(zhuǎn)而說:“不值錢?!?/p>
沈雋意松開手,任由他擦了一會,忽然有個小姑娘跑過來,說:“哥哥哥哥,你的東西?!?/p>
沈雋意低頭,是傅清疏剛才救的小姑娘和老婆婆,兩人將他的衣服收拾進袋子里拿過來了,只不過上面沾了不少污泥。
傅清疏接過來道謝,沈雋意順手抹了把小姑娘的腦袋,笑說:“不怕嗎?”
小姑娘搖頭:“不怕!奶奶說,我是大姑娘啦,要勇敢!”
“是,勇敢的大姑娘?!?/p>
男人打完了電話,可自家的醫(yī)生最快也要兩個小時才能到這里,這里太偏僻了。
小姐戰(zhàn)死的地方在霍城,司令找不到她的尸體,便在戰(zhàn)死的地方為她立了碑,每年的今天過來祭掃,晚上就搭飛機回去。
沒想到,這次竟然出了這樣的問題,是他開車不夠穩(wěn)妥。
男人越想越害怕,如果司令因此而發(fā)生不測,他萬死都不能贖罪了,他會是整個羅國的罪人。
“先生!”
男人覺得他們在秀恩愛,但他沒有證據(jù),卻又不得不打斷兩人,因為司令真的等不了了。
“先生,如果您是醫(yī)生的話,能麻煩您看看我們司……老爺嗎?他已經(jīng)暈過去很久了,我們的醫(yī)生說還有很久能過來……”
傅清疏說:“他不是醫(yī)生,只是醫(yī)學(xué)生,可能幫不了你?!?/p>
“只要您看看,您可以不實施治療,可以嗎?”男人說:“我真的很擔心,萬一他撐不到醫(yī)生過來?!?/p>
沈雋意側(cè)頭看了傅清疏一眼,聽他低聲說:“沒有把握就別擅自伸手,你不想做醫(yī)生,也別背負人命?!?/p>
“我?!鄙螂h意仰頭,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呢喃般說:“我早就背了人命了?!?/p>
說完,他推開傅清疏的手臂,一瘸一拐的往那輛底盤還算沉的SUV邁了過去,一個老者臉色慘白的頭歪在一邊,看不出怎么進氣了。
沈雋意伸手探了下頸側(cè),又伸手去撥他的眼皮,過了會說:“把你們老爺抱出來平放在地上,小心一點?!?/p>
男人忙不迭點頭,卻先跑到了副駕拽出來一個真絲毯子鋪在地上,這才小心翼翼地將人抱出來,放國寶似的擱在上頭。
沈雋意小聲吐槽:“臟和死,這人選擇了死?”
傅清疏有點擔心地捏緊了手,沈雋意上過幾節(jié)課他一清二楚,上回在君燃酒吧救人那基本和常識沒多大區(qū)別,但今天這個不一樣。
這兩人一個不小心就會心臟驟停,他沒有醫(yī)生執(zhí)照,更不具備行醫(yī)資格,貿(mào)然救人如果出了事肯定要吃官司。
沈雋意正要半跪在地上給老人施救,忽然被傅清疏一把拽住手腕,“你說,我來救。”
沈雋意一愣,“你這話,是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
傅清疏說:“你是我的學(xué)生?!?/p>
這么句沒頭沒尾的話,沈雋意聽不懂,也沒那個時間去多想,就覺得他這人說什么話都得用晦澀不明的修飾詞掩蓋一萬遍,擺了下手說:“你站一邊兒吧?!?/p>
傅清疏站在一邊,看著他半跪下去,輕手輕腳地檢查老人的肋骨有沒有斷裂的狀況。
他年紀很大,遇到這種突如其來的猛烈撞擊,就算肋骨之類的不斷,心腦的壓力也非常大,猝死都有可能。
傅清疏略略提起一口氣,看著沈雋意的側(cè)臉上還有一層干涸的沒能抹干凈的血跡,感覺自己兜里那個沾了血的手帕都像燒起來了。
他明明沒看自己,眼神也落在了老人身上,可他偏偏就覺得沈雋意在看自己,用漆黑的睫毛和藍黑色的瞳眸,一下一下的敲自己的心門。
傅清疏深吸了口氣,閉上眼。
“傅教授!”
趙路和崔楚兩個人出來玩,正巧聽見車禍撞擊的聲音,往這邊一看,中間鶴立雞群的那只鶴好像是沈雋意。
兩人嚇了一跳,忙不迭跑過來,一看地上躺著兩個人,沈雋意的衣服上和臉上都有血,差點嚇懵了。
“怎么回事?。 壁w路忙問。
傅清疏皺著眉,趙路知道他不會一字一句地跟自己解釋,換了個說法又問:“你們都受傷沒啊?”
“沒事?!备登迨璧囊暰€沒從沈雋意臉上挪開,輕聲說:“他身上應(yīng)該有很多傷,逞著強沒讓我檢查?!?/p>
趙路心說:他是怕你擔心才不讓你檢查的吧,這是個什么味兒的狗糧,你都沒吃出來?
崔楚是當之無愧的學(xué)霸,從來不翹課,無論專業(yè)課還是選修都排在最前頭,是沈雋意完全相反的教材。
他一直覺得沈雋意就是個只會打架闖禍的廢柴,這一看他施救的手法忽然愣住了,很專業(yè)。
完全不像幾乎沒上過課。
救護車到來,帶走了大貨車司機,叫沈雋意一起去醫(yī)院做檢查,沈雋意說:“沒事,我就是擦傷,不占用你們醫(yī)療資源了?!?/p>
老人的家庭醫(yī)生也來了,看起來比專業(yè)的救護車還要專業(yè)。
他們立即將老人抬上擔架送上車,和司機說了幾句話,司機立刻走回來,朝沈雋意九十度鞠了個躬,說:“謝謝您?!?/p>
沈雋意擺了下手,說:“不用?!?/p>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問:“先生,能請問您叫什么名字嗎?”
沈雋意說:“要以后謝謝我嗎?不用了,叫我雷鋒得了?!?/p>
男人是羅國人,雖然和沈雋意的語言交流上沒有障礙,但并不認識雷鋒,認認真真地說:“雷先生,我明白了?!?/p>
沈雋意:“……”
男人最后看了他一眼,上車之前說:“你長得很像我們老爺?shù)囊晃挥H人,如果他見到你一定會覺得……很驚訝。”
說完,他關(guān)上車門,和醫(yī)生們一起走了。
沈雋意沒把這話放在心上,轉(zhuǎn)過頭來看了趙路一眼,“你們怎么來了?”
趙路說:“出來逛逛啊,招待所里沒啥事兒干,想看看有沒有網(wǎng)吧出來打個游戲解解悶,沒想到就遇見你們了,行啊沈大爺,英雄救……救啥呢?!?/p>
沈雋意身子微晃了下,有點頭暈,傅清疏想伸手接他,但趙路離得近便接住了他,慢慢的收回了手。
“沈大爺沒事兒吧?!?/p>
沈雋意搖頭:“不礙事?!闭f著往傅清疏的方向一偏頭,有些頭暈的晃晃腦袋,掐著趙路的手臂,說:“回去?”
傅清疏說:“去醫(yī)院?!?/p>
霍城的醫(yī)院條件也非常差,斑駁的墻面,老舊的儀器,哪哪兒都透著一股腐朽陳舊的氣息。
沈雋意坐在診療室外面等,傅清疏在里面聽醫(yī)生說什么,側(cè)臉緊繃,好像很不高興。
“沈大爺?!?/p>
“嗯?”
“你今天這是豁出命了在傅教授面前演英雄呢?怎么著,效果怎么樣?”趙路看著他臉上身上的傷痕,擔心過去了就剩損友的幸災(zāi)樂禍。
“瞧你那點兒出息,我這魅力需要演?我本身就是英雄好吧?!鄙螂h意側(cè)頭,冷哼了聲:“你是沒看到,當時那種場面,你都得喊我爹?!?/p>
傅清疏正好出來,斜了他一眼,“還能走嗎?英雄?!?/p>
沈雋意立刻咳了一聲,捂著胸口說:“不能了,胸口疼,胳膊也疼,腿也疼?!?/p>
趙路說:“剛才還說自己沒事兒呢,這會又腿疼又胸口疼,裝的跟真的一樣?!?/p>
沈雋意威脅地等了他一眼,“誰裝了,不然你也去跳個車再撞一下我看看,狗頭給你撞出去?!闭f著,一側(cè)頭。
崔楚如臨大敵地擺手:“我不抱啊,我抱不動?!?/p>
傅清疏說:“我抱你?”
沈雋意忙說:“不用,崔楚說的對,我太重了,你抱不動?!闭f完停頓了下,又補了句:“抱的動也不讓你抱?!?/p>
傅清疏略微側(cè)頭,沈雋意摸摸鼻子,一瘸一拐地挪到他面前,低聲笑說:“咱倆傷一個就行了,把你壓壞了我拿什么賠,賠不起。”
這話聽著有些不對勁,但細想又覺不出哪兒不對勁,傅清疏略略皺眉,順著正常的路線說了句,“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動一下就會壞?!?/p>
沈雋意心想,“我才沒覺得你脆弱,也沒覺得你動一下就會壞,但是我怕自己失控了把你弄壞?!?/p>
回到招待所,沈雋意從傅清疏手里接過藥,手才剛放在門上,就聽傅清疏喊了句:“沈雋意?!?/p>
“嗯?”
沈雋意轉(zhuǎn)過身,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傅清疏暗自咬了下牙,眸子微微閃了下,說:“過來跟我住?!?/p>
趙路差點一跟頭栽倒,看向沈雋意的時候帶了點敬佩,“沈大爺,你為了這個FLAG犧牲也太大了吧?!?/p>
傅清疏略一蹙眉:“什么FLAG?”
沈雋意說:“我住到對面去不方便,林主任應(yīng)該讓人送折疊床過來了,我住折疊床就行?!?/p>
趙路輕咳一聲,嘟囔:“客套一下是那個意思就得了,太過了小心待會翻車?!?/p>
沈雋意瞥了他一眼,無聲地威脅:再說一句就揍你。
傅清疏沒太聽清他們的話,微微皺眉給自己找借口,說:“你受了傷,住折疊床不助于傷復(fù)原,這次的活動很缺人手,你早點恢復(fù)也幫得上忙?!?/p>
“謝謝傅教授?!鄙螂h意內(nèi)斂地笑了下,說:“那就打擾了?!?/p>
趙路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看著沈雋意進了對面那個兩室一廳的房間,得了便宜還賣乖,真他媽的不要臉啊。
沈雋意進了門,站在門邊有些欲言又止地問他:“傅教授,我待會能麻煩您給我上藥嗎?”
“……”傅清疏背對著他,好半天才說:“嗯?!?/p>
沈雋意去洗了澡,艱難又痛苦,手根本抬不起來,骨頭檢查了說沒斷,但又很多處拉傷和撞擊傷,按道理是要臥床休息的。
他好不容易跟傅清疏有這么親近的獨處機會,住什么院。
他又不是紙糊的。
而且他要是不用禁藥的話,發(fā)情期應(yīng)該就在最近了,他都做到這一步了,怎么可能還把到了嘴的傅教授送給旁人標記。
水流從頭頂灑下來,沈雋意忽然想起剛才他靠在傅清疏頸側(cè)聞到的那股淺淺淡淡地帶著雪松氣的信息素氣味。
腺體上的粉色疤痕是他咬的,沈雋意腦海里忽然記起那天咬住他腺體,犬齒刺破皮膚嘗到濃濃的信息素香氣,和他發(fā)顫的輕喘,猛的發(fā)現(xiàn)出問題了。
他低下頭,看著漸漸抬起頭的小沈,與他默默對視。
沈雋意手腕疼,手臂也疼,他有點犯愁:“這個時候就老實點兒?”
小沈翹了翹。
沈雋意頭疼的想,他這么著出去,非得被傅清疏揍回對面不可,于是艱難地攥上去讓他消停,腦子里立刻迸現(xiàn)出一個詞來:痛并快樂著。
那是真的痛,可小沈就是不老實,加上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幫他復(fù)習暫時標記的那天,傅清疏柔軟的聲音,柔軟的腰,和帶著資訊素味道的濡濕。
他仰起頭,索性咬著牙在心里回憶那天晚上軟成一灘水的傅清疏,又想他雪白地卻印滿了紋身的后背,想他打起架來的俐落冷漠。
傅清疏的表情一張張從腦海里閃過,引領(lǐng)著他的手越動越快,漸漸忘了手腕和手臂的疼痛,甚至治愈了全身的痛楚,只??煳?。
“沈雋意?”
傅清疏清清淡淡的嗓音從外面?zhèn)鱽?,沈雋意渾身一震,更灼熱了一些,故意沒開口,誘他多說幾句。
“沈雋意?”傅清疏站在門口,頓了頓說:“你身上有傷,不要洗太長時間的澡,也別用沐浴液之類的東西,小心傷口發(fā)炎?!?/p>
沈雋意呼吸越發(fā)沉了,啞聲說:“傅教授,你說什么?”
傅清疏聽著衛(wèi)生間里的水聲,以為他沒聽清,就又稍稍放大了點聲音,隔著門重復(fù)了一遍。
沈雋意咬著牙,在他的略帶涼薄的嗓音里,釋放了出去。
“我好了?!鄙螂h意關(guān)掉花灑,扯過浴巾圍在腰上,深吸了口氣確定自己的東西被沖走了,才走到門口來拉開門。
“我是不是太久了?”
傅清疏說:“嗯,下次快一點?!?/p>
沈雋意跟在他身后,小聲說:“快不了?!?/p>
作者有話要說:我又不是沈狗,我的FLAG不會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