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抬起頭看向?qū)γ?,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對手竟然是大勢至!或者說安隱。
安隱正微笑著看向他,像是在等他落子,而且絲毫不急切,似乎可以一直這么等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有那么一瞬間,蘇硯誤以為自己一直在和安隱下棋,什么天淵秘地,什么交梨仙果,什么樹下悟道,全都是瞇眼小憩之時的南柯一夢而已。
不對!眼前這一切才是假的,蘇硯多年磨礪出來的一顆道心,迅速幫他分辨出了何為真實,何為虛假。
剛才我在樹下嘗試突破至第七境,那么眼前這種古怪變化,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天魔阻道了?
自古以來生死三玄境難破,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九成以上的人必經(jīng)天魔亂心之劫,只有通過這道上天給予的考驗,才能成就元神。
之前蘇硯在三境破四境的時候,就曾引來天魔,但那不算是完整版的天魔劫,只能算是天魔分出一道分神來對付他。
現(xiàn)今面對的,卻有可能是最高等級的六欲天魔劫,也就是天魔本體親身下界,入侵到他的心神和意志之中。
迅速摸清現(xiàn)在的處境后,蘇硯倒是冷靜了下來,只是說道:“你倒是比前面那個蠢天魔聰明些,沒變化成女人來勾引我。”
“安隱”沒有裝模作樣否認自己的身份,只是輕笑道:“不巧,前面那道被你滅掉的天魔分神,便是本座親自分出去的,你罵她約等于在罵我?!?
這倒是讓蘇硯有些驚訝了,“上次是你,這次也是你?還能這么玩的嗎?當年我不過就是在河底水府找到一個破瓶子,你偷襲一次不成功也就算了,有必要惦記我到這個地步?”
天魔不慌不忙,“因為你的價值足夠高,當年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體內(nèi)隱藏的那份力量;你想想,如果我能將你染化,那收獲該是多么的巨大?”
“這月天子之位,不妨讓給我來當一當?”
蘇硯冷哼一聲,“你既然變化做安隱的模樣,想來也借由天魔劫數(shù)獲取了不少信息,那你就不怕大勢至拿你開刀?”
“像你這種弱小得可憐的家伙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天魔言語間不忘記打壓蘇硯的信心。
“你我之間也算是老冤家了,廢話不必多說,你滅掉了本座一道分神,本座將你染化做分身魔奴,十分公平吧?”
蘇硯沒有回話,只是用可憐、可悲的眼神看了天魔一眼,就像是在看待一個掉入陷阱猶不自知的貪婪野獸。
這讓這位自號【乾闥婆】的天魔主,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妙的預(yù)感。
但這絲念頭很快就被它所斬滅,別看現(xiàn)在雙方?jīng)]動手,其實天魔劫已經(jīng)開始了,每一時每一刻都是在爭鋒,若是氣勢弱于對方,后面就會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導(dǎo)致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天魔本無相,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以這副模樣現(xiàn)身嗎?”
蘇硯聞言很想吐槽,當年玉奴也說過這話,只能說你們倆不愧是一體的嗎?
“你該不會想說我好男色吧?”蘇硯用調(diào)侃的語氣反問。
這讓乾闥婆眉頭皺起,為什么此人的心態(tài)如此放松?還有閑心和天魔開玩笑。
“不必裝傻,大勢至菩薩的存在,已經(jīng)成為你心中的一大魔障,你很害怕他對嗎?擔心被他殺死,從此灰飛煙滅。”
此際正是天魔問心,先破了你的道心,再動起手來自然穩(wěn)占上風(fēng)。
蘇硯不能逃避,因為這是直面自己本心的過程,逃避就是失敗,就會導(dǎo)致自己滑入無底深淵。
他信手下了一子,“對大勢至我確實存在恐懼,他是高高在上的菩薩,力量比我強了無數(shù)倍,如果極樂凈土真能回歸的話,他一指頭就能點死我,害怕是人之常情,沒什么不好意思承認的。”
“但是害怕并不能支配我的意志,憂則斬之,懼亦斬之,如果連區(qū)區(qū)一點負面情緒都不能克服,我還怎么戰(zhàn)勝大勢至,登上月天子之位?”
“而且,這遠遠達不到所謂‘魔障’的地步,你就不用給我施加心理暗示了?!?
“嘿嘿,說得簡單。”乾闥婆冷笑了起來,隨著它話音落下,它身后的萬丈深淵中,忽然升起一尊巨大的菩薩金身。
這尊菩薩頂天立地,頭戴寶瓶天冠,身飾金瓔珞環(huán)釧,斜披天衣,左手托綠色玻璃缽,右手持長莖蓮花,氣度無邊無量,智慧之光普照三界一切眾生。
沒做,正是大勢至本體降臨,與蘇硯當初隔空遙遙“見到”的一模一樣,就連那種壓倒性的氣息也分毫不差。
祂剛剛現(xiàn)身的那一瞬間,蘇硯身體還有些僵硬,但是隨即他緩緩抬起頭,直視著大勢至那慈悲端嚴的神色。
雙方對視數(shù)秒后,蘇硯忽然笑了笑,他坦然收回視線,看向乾闥婆,“該你了?!?
乾闥婆也隨意在棋盤上下了一子,但是在它落子的那一刻,那尊大勢至金身,忽然一掌朝蘇硯拍下!
巨大的金色佛陀手掌中,先是結(jié)出金色卍字印,隨即卍字化蓮花,最后蓮花綻放,化作一方佛國凈土。
佛國中有萬千阿羅漢、菩薩,簇擁著一尊佛陀,無數(shù)聲梵音禪唱從祂們口中傳出。
這正是當初將言天承拍成一灘肉泥的【掌中佛國】,而且由大勢至本體親自施展,聲勢強了何止千萬倍!
這一掌還未落下,虛空就在坍縮,風(fēng)云震碎,山峰搖搖欲墜,可以想見真正落下之時該有多么可怕。
蘇硯卻沒有露出半點驚懼恐慌之色,更沒有做任何應(yīng)對,只是拈起一枚白棋開始思索起來。
金色佛掌轟然落下,但是并沒能將蘇硯拍死、拍碎,仿佛只是清風(fēng)拂過,不,他連一片衣角都不曾動一下。
這讓乾闥婆遺憾地嘆了口氣。
剛才那一擊并不是純粹的幻象,如果蘇硯心存恐懼,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恐懼,佛掌都能對他造成傷害。
而且伴隨著恐懼程度的上升,這一掌的威力會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強大,直至將蘇硯的心神意志徹底毀滅。
但是蘇硯無動于衷,那就說明他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那種弱者面對強者的恐懼,乾闥婆再怎么變化出安隱或者大勢至的模樣嚇他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