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回憶,每一遭都是一場凌遲。
鐵門被人從外猛地推開,撞在門后墻面發(fā)出“哐”的巨響,在這個密封空曠的屋里生出微弱回音。
“婉君!”
桑絮在黑暗中聽見了桑儒的聲音。
她終于又留出淚來。
余暗連著三夜沒睡,獨自在靈棚的棺材前熬得兩眼通紅,直到今早張婉君火化后直接送去公墓,這場用了兩天三夜來宣告?zhèn)€人死亡的白事才算徹底結(jié)束。他沒去酬謝宴,桑儒和桑絮枯槁的神情讓他不想面對。
他也死過媽媽,但遠沒他們這樣悲痛。
余暗躺在客廳沙發(fā)上,無盡的困倦令他精神恍惚。閉上眼,再也聽不見隔壁女人吳儂軟語的喚。
“余暗,吃飯啦?!?/p>
那是他人生頭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
他從兜里掏出已經(jīng)被攥得皺巴巴的便簽紙,上面是一串熟悉的密碼,沾了血。
警察在桑絮沉浸于母親車禍死亡的痛苦時找上了還算鎮(zhèn)靜的余暗,在停尸房外和他細細講述事實。
她是這場禍事的最后一個傷者,也是唯一的死者,癲狂的汽車在碾壓過她的身體時終于喚醒醉酒者的神志,他就那樣在她身上踩下剎車。
警察描述這些事情的時候表情和言語都充滿不忍與悲痛,而隱藏的那絲僥幸和感慨也被余暗一起挖掘。
他們把余暗當(dāng)做張婉君的孩子,所以在說了一系列安慰的話后,把裝著張婉君個人物品的手包交給他。包沒有拉上,余暗一眼就看見了最上面那張沾了血的密碼紙,還有旁邊一張森綠色的銀行卡。
他在交還給桑儒前,把卡和紙條拿了下來。
張婉君的死亡并沒有把生活按下暫停鍵,桑絮努力將一切推回正軌。
看著胡子拉碴的桑儒在酗酒后醉得不省人事,她知道自己決不能放棄。她開始忙得像個陀螺,一個月不到就瘦得明顯。要照顧一蹶不振的桑儒,要擔(dān)憂即將到來的期末,還要面對知情的老師同學(xué)他們憐憫的目光。
難道要為她募捐嗎?桑絮看著已經(jīng)休業(yè)在家的桑儒,努力學(xué)著苦中作樂。
她趁著中午放學(xué)回來做好午飯端到桑儒面前,匆忙扒了幾口后就準備往學(xué)校趕。拉開門,院子里無人打掃的枯枝敗葉被初冬的冷風(fēng)卷起,她頭一次知道,從前這個繁花盛開的漂亮小院也可以這樣蕭條。
倒不如隔壁什么也不種,只鋪滿青磚,眼不見為凈。
桑絮轉(zhuǎn)頭,猛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和余暗有過交流。即使兩人同在一個班,座位卻離得遠,她日日忙碌得心力交瘁,那段不為人知的隱秘少女心早已被無情現(xiàn)實拋去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