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訣剛進門,客廳的燈就亮了。
阿姨披了件短毛睡毯從房間里出來:“先生回來啦?”
他低頭在玄關(guān)換鞋:“還沒睡?”
“年齡大了覺輕,聽見車聲就起來看看?!卑⒁套哌^來,幫連訣把大衣脫下來,“呀”了一聲,“先生喝酒了啊,自己開車回來的?”
“沒有。”連訣解開袖子上的紐扣,把袖口折起,“童童睡了?”
阿姨將信將疑地看看他,沒聽明白他這句‘沒有’是沒有喝酒還是沒有開車。連訣不愿意多說,她到底不好啰嗦什么,只道:“睡了,跟你打完電話就睡了。先生想喝點茶嗎,我去給你煮個醒酒茶……”
“不用?!边B訣走到沙發(fā)前坐下,茶幾上規(guī)規(guī)矩矩攤放著兩張卷子,他拿起來粗略地看了一下,小孩兒字寫得不怎么好看,擺在一起倒是還算規(guī)矩,一筆一劃的。
“童童晚上放這兒的,說是萬一你回來了能看到?!卑⒁痰沽吮瓬厮旁谧郎?,有點無奈,“晚上說什么都不肯讓我給他簽字,我說要不就先放著,要是你沒回來明天早晨我再給他簽,這才應了?!?/p>
連訣從桌上的筆袋里抽出一支鋼筆,在左上角紅筆勾出的滿分批閱旁,找了個空位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余光掃到姓名欄,筆尖停頓,隨后又在‘康童’兩個字前補了一個‘連’字。
阿姨看到,眼中帶著笑意:“手續(xù)下來了?”
連訣把鋼筆扣上放回筆袋,拉好拉鏈:“嗯,這禮拜天帶他去上戶口。”
算起來康童跟著他生活也有兩年多了,前兩年一直因為他的年齡不符合收養(yǎng)條件,收養(yǎng)手續(xù)始終辦不下來,因此小孩上學出門都不方便。直到上禮拜連訣滿三十歲,才終于把康童的領養(yǎng)手續(xù)辦齊了,算是了去一樁心事,起碼以后讀公立學校不用他再費神了。
阿姨弄不清楚連訣工作上那些有的沒的,只知道小孩有了實質(zhì)的名分,上了正經(jīng)的戶口,這在家里簡直算得上是頭等大事了。
她頓時笑逐顏開,把茶幾上的筆袋和卷子收回沙發(fā)上放著的黃色書包里,邊笑著說:“那感情好,禮拜天得多加倆菜!欸,從明天就得加!”
連訣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靠在沙發(fā)里闔眼休息了片刻,鼻間縈繞著微甜的酒氣,讓他沒來由地想到晚上那場堪稱荒唐的性 事,與男人那雙泫然欲泣的眸子。
連訣手肘撐在沙發(fā)扶手上,偏著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阿姨轉(zhuǎn)頭看到他的動作,問:“不舒服嗎?”
連訣收回思緒,搖搖頭。
他睜開眼睛直起身,從茶幾上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也算沒讓阿姨白忙活,放下水杯以后從沙發(fā)上起身,抬手解著襯衫領口的扣子,朝樓梯走去:“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p>
阿姨在背后“哎”了一聲。
沈庭未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黑的,房間里彌漫著濃郁甜烈的酒香,空氣里混著情 欲后特有的、腥靡的氣息。酒店的房間隔音很好,耳邊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床頭的電子表上的數(shù)字亮著淡柔的白光。
他睜著眼睛望著眼前的虛空,出了會兒神,慢慢撐起身子坐起來。
臉頰還是燙的,渾身酸痛得像是要散架,喉嚨里那股腥苦的味道隨著逐漸恢復的味覺翻涌上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不適感。體內(nèi)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他的五臟六腑,往一塊緊擰著,他掀開被子匆匆下床,腳踩在地毯上時,眼前黑了一陣,好在他及時撐住了床沿才沒跌下來。
等眼前短暫的眩暈過去,他才察覺到自己的雙腿發(fā)軟使不上力氣,只好強忍著胃里翻騰的惡心,扶著墻慢慢往洗手間挪。
刺眼的白熾燈亮起,他下意識瞇起眼睛,踉蹌著沖到洗臉池前,雙手撐著冰涼的大理石面彎腰干嘔起來。
昨天沒吃什么東西,胃里是空的,他嘔了半天,除了一點清水以外再沒吐出什么來,只覺得胃里還是像有針尖在刺那樣一陣一陣地絞著疼。
他不用抬頭,就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會有多狼狽,擰開水龍頭,捧起涼水漱了幾遍口。
嘴角和下巴上的東西已經(jīng)干涸了,緊繃著皮膚,他捧起水一遍一遍的清洗,從下巴到脖頸,胸口。
重新抬起頭,沈庭未默不作聲地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鏡里人沾著水的臉上是病態(tài)的蒼白,嘴唇卻腫得潤紅,打濕的發(fā)絲被他隨手擼到腦后,露出飽滿漂亮的額頭,打縷的睫毛濕漉漉地掛著水珠,星星點點的殷紅痕跡沿著頸線蔓延到胸膛,有咬出來的,或許還有掐得。
身上那股酒香因昨晚荒唐的一夜已經(jīng)淡了下來,他伸手緩慢地碰過后頸腺體,又像被燙了一下縮回指尖。
他后頸的腺體還在隱隱作痛,那人昨夜拽著自己后頸肉將他提起的痛感與恐懼還深刻地印在他腦子里。
失控的發(fā)情期,難挨的發(fā)情熱……陌生的Beta。
荒誕之余又覺得慶幸,幸好遇上那人是個Beta 。
他回想到那人按在他腺體上,幾次險些讓他疼到昏過去的力道,若昨晚那人是個Alpha,恐怕會更麻煩……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
沈庭未閉了閉眼睛,唇越抿越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