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冤枉誤解她都罷了,可不能是韓一,不要是唯一挺身庇護過她的韓一。
癩痢頭道:“姑娘找相好又不是光彩事,你嫂子吃飽了撐的冤枉你?”又問韓一:“換你,你信嗎?”
原婉然一顆心提到半空,豎起耳朵等待韓一開口,又唯恐得到的答復(fù)要如預(yù)料那般,讓自己全身冰涼。
韓一一字一字道:“她說沒有,便是沒有。”
他辭色與平日無異,還是那低醇的聲音,靜穆的神情,像說起日升月落一般,平常的口吻。
因為深信,所以不移,無需額外作態(tài)。
原婉然忘了壓抑,任憑淚流滿面。
癩痢頭高聲道:“你長個子不長腦子?她自家嫂子都說她偷漢子?!?/p>
“一面之詞不可盡信,你們親眼瞧見過嗎?”
癩痢頭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癩痢頭又道:“反正她不是好貨。一個小丫頭攢得了半兩銀錢私房,肯定有貓膩?!?/p>
“半兩銀子我給的,”韓一道:“我懸賞找狗,她找到了?!?/p>
癩痢頭語塞,尋狗告示在教原婉然撕走前,已然經(jīng)了其他村人的眼。由于懸賞數(shù)目不小,一傳十,十傳百,人人皆知。
“向她賠罪?!表n一道:“要不,我們請村長里正評理,你們偷錢不還反倒動粗占不占理?!?/p>
癩痢頭等人未必十分怕父母,但村長里正在村里大小是個官,到底忌憚,只得心不甘情不愿道歉。
韓一放他們走前,說:“你們別再欺負原姑娘,她要出事,我第一個找你們。”
“謝謝你?!碑?dāng)其他人走了,原婉然向韓一道。
“路見不平而已?!?/p>
原婉然搖頭,“謝謝你相信我。只有你……”她飛快拭去眼淚。
韓一默默遞給她一方帕子,她接過擦了擦,抬頭問道:“黑妞還好嗎?”
韓一眼神剎那一滯,緊接著恢復(fù)常態(tài),道:“黑妞很好。今天事多,沒法帶它出來見你?!?/p>
“你到我們村里辦事嗎?”
“找黑妞時,麻煩過你們村長,家里棗子熟了,帶來謝謝你們。這袋棗子你帶回家?!?/p>
她連忙搖手,“不必了,救黑妞和借錢的事我全暪著家里,帶棗子回去,沒法交代來歷。”一提起家里,她暗叫不好,往地下搜視。
“姑娘,怎么了?”
原婉然一瘸一瘸走向落在路上一角的葫蘆,“得去打酒?!背鰜砹诉@些時候,再不回家,準要挨罵。
“你腿腳不方便,我去?!表n一沒容她推拒,問明村里酒肆所在,接過葫蘆跨上馬去了。
原婉然目光尾隨韓一策馬奔馳的背影,淚水不知為何又掉了下來。當(dāng)那一人一馬消失在路的彼端,她拿起手帕擦淚,隨意瞥及帕子,吃了一驚。
潔白的帕子上一片紅粉混雜,紅的是胭脂,白的是香粉。
蔡氏給她上的妝濃墨重彩,因此她才擦幾下臉,帕子便這般狼藉。
她怔怔忖道,帕子尚且如此,自己臉上又該成什么樣子呢?
怪道方才她抬頭問黑妞好,韓一有一瞬間仿佛怪怪的,敢情教她滿面花花綠綠驚著了。
“嗚……”原婉然死死抓住帕子蒙住臉,這鬼樣子落在誰眼里不好,偏偏落在韓一眼里。
傍晚韓一回到翠水村,才走到家宅前那棗樹夾道的曲尺小徑,便聽到屋前鶯聲燕語不斷。
韓家院子里,趙野雙臂抱胸,微偏頭佇立,身旁一圈大姑娘小媳婦,七嘴八舌找他搭話。他客氣隨意答了句話,大家便花枝亂顫,笑出銀鈴般聲響。
黑妞趴在不遠處打盹,教那陣笑聲吵醒,朦朧中它嗅到韓一的氣味,便一骨碌翻身,迎向出現(xiàn)在小徑的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