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等等,你怕那事兒,不讓姑爺碰?”
這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原婉然便頜首。
蔡氏立起眉毛便要如往日破口大罵,終究原婉然已成韓家人,不容自己肆意作踐,況且家里還指望靠她圖謀韓家產(chǎn)業(yè),只得把惡氣揣在懷里。
她咬牙道:“阿彌陀佛,我的姑奶奶,你還曉得怕呀。你自個兒說,姑爺娶你圖什么?”
原婉然頭垂更低,“……養(yǎng)……養(yǎng)孩子……”
“對,姑爺娶你,就圖生養(yǎng),你不生養(yǎng),要你做啥?早晚休掉你?!?/p>
原婉然面色發(fā)白,蔡氏所言隱患她幷非心底沒數(shù),只是不敢深想。
蔡氏見狀冷笑連連。
雖然她和原智勇志在韓家家產(chǎn),可將來的事誰說得準?萬一不幸韓一活著歸來,他們夫妻便鳩占不了鵲巢,那么眼前先撈多少是多少。
比如回門禮,她小姑子不肯圓房,韓一猶出手大方;如若圓房,這日回門可不孝敬岳家更多?
偏生這小姑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實在可惱。
這層謀算她不好開口,因說另一項顧慮:“果然姑爺休了你,定要討回彩禮,咱們上哪掏摸錢還他?因此上,姑爺怎么動你,你務必忍,忍到他精水——就是他那話兒淌出的白漿——灌進你身子。懷不上不打緊,好歹表個態(tài),你肯替他下崽兒,否則……”
原婉然隨韓一踏上歸途時,已經(jīng)從蔡氏那兒聽了一肚子下堂妻悲慘遭遇。
她為那些薄命女子怏然出神,忽然身下騾車一停。
不知不覺她與韓一出了老家村子,而路旁有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在招手。
“春兒?”原婉然喊道,向韓一說:“相公,這是我的小姐妹?!?/p>
春兒睇向韓一,紅臉道:“韓官人,不好意思,我有話同婉婉說?!?/p>
原婉然跟了昔日玩伴到路旁說話,春兒道:“婉婉,我娘讓我來向你陪罪?!?/p>
“?。俊?/p>
“當初村里閑話你不檢點,她讓你別找我?!?/p>
“噢……”原婉然弱聲應道,記起從前在老家受冤枉孤立的情景。
“你別惱,我娘原本相信你為人,架不住你嫂子成日說……總之,我娘對你很過意不去,她是寡婦,也吃過人嚼舌根的虧,卻讓你受了相同委屈?!?/p>
原婉然沉吟片刻,道:“春兒,我不怪大娘,大家都是苦人?!?/p>
春兒聞言,松了口氣,又笑道:“還好,今兒你回門,許多人都信你清白了?!?/p>
原婉然奇道:“怎么回事?”
春兒抿嘴笑道:“多虧你家官人?!?/p>
“我相公說了什么嗎?”她細細回想,韓一同村人不過尋常招呼。
春兒噗嗤一笑,“他犯不著開口。你下車時,他照料你那細心,大伙兒全瞧在眼里,更別說送了許多禮品。你果真是個不賢的,韓官人待你能這殷勤?”
原婉然怔怔望向韓一,回門前她說韓一送禮破費,韓一回答她“有必要”,又讓她放心,錢花的幷不多。
這么說來,他曉得自己幷不樂意饋贈哥嫂厚禮,但認為必須這么做……
原婉然霎時大悟,韓一變著法兒替自己出氣,洗刷污名。
揮別春兒,她坐回車上駕座,心甜意洽,便傾向韓一挨近。
韓一扭頭瞥來,眸底由思索到現(xiàn)出理解神氣,原婉然像教人窺破驚天秘密,一顆心噗通直蹦。
“阿婉,”韓一張唇,滿面認真問道:“冷嗎?”
“咦?”
“起風了,你朝我這里躲,可是覺著冷?”
“嗯,”原婉然哭笑不得,只好順著他話說:“冷,真冷?!?/p>
韓一扭身,由車上翻出一件披風遞來,又問:“要不,進車廂坐?”
原婉然接過披風,輕聲道:“我坐這兒便好。”
在你身邊就好。
那日午后,日頭晴朗,曠野悠悠,藍天碧草黃土路,他們一家三口坐在騾車上,只是蕓蕓眾生的一粒微塵,順著宇宙無涯的時光,無聲無息飄過。
那樣平凡平常,原婉然的心卻在引吭唱歌。
她遙望蒼穹,衷心感謝能在這荒野里同韓一走下去。
話分兩頭,原智勇從妻子蔡氏那兒得知妹妹與韓一幷未圓房,大吃一驚。
兩口子慎重合計,將韓一相送的禮品能賣的賣,能吃的吃,能用的用。如此一來,就算原婉然過幾日便教人休回家,韓一也不能從他們身上剝下裁好的衣服,從他們腸子掏出吃掉的食物。
回門禮中,乳豬、火腿、糕餅、燒鴨臘肉等等,都系油膩之物,原家夫妻敞開來吃了幾日,便拉了幾日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