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玦早料到他和原婉然相見,會是這般情狀。
那日在西山,原婉然撞破他行兇,看他的眼神就變了。
盡管她嚇傻了,終究本能感受到陰惡危險,因此小臉除了茫然,還充滿驚恐。當時她那副神情……像面對比吃人野狼更恐怖的東西。
也是,野狼一看就知道是野狼,而他平日斯文,動手殺人時候毫不留情,怨不得她害怕。
那一霎時,趙玦就明白兩人回不去了,回不去從前相對時候的溫情光景。然而此時此刻他目睹原婉然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態(tài),心中仍舊很不是滋味,胸中煩躁又起。
他壓抑心緒,道:“你無須害怕,我不會害你?!?/p>
原婉然對他殺人情狀記憶猶新,何來心思聽他解釋?她慌忙四顧,尋找可供御敵的物事。
趙玦忍耐不悅,重復:“我不會害你?!?/p>
原婉然這回聽進去了,頭一個念頭卻是“殺人犯的話如何能信”。
這話她敢想不敢說,生怕激怒趙玦,真教自己成了冤死鬼。她要設法保命,逃到外頭報官。
趙玦猜中她猜忌意思,淡淡道:“是,我殺了人,那又如何?”
原婉然杏眸圓睜,趙玦提起殺人一事,居然風淡云輕,好似那不值一提。
她面對這般的趙玦益發(fā)害怕,同時嫌惡抗拒,那分心思不及掩飾,全在臉上露了出來。
趙玦胸口像教什么物事細細深深刺中,遂緩緩笑了。
他冷笑:“我是兇手,你又好到哪里去?”
原婉然聽這問話來得蹊蹺,遂問道:“我怎么了?”
趙玦道:“不是你堅持與我同行,西山那幫人會死?我殺人,你則害人。”
原婉然耳畔轟然巨響,趙玦這話她實在聽不得,然而極力思索半晌,委實無從反駁。
倘若她在西山和趙玦各走各路,趙玦便遇不上西山那幫人,自然沒有逞兇殘害百姓這回事。
趙玦造的殺孽,可以說有她一分。
原婉然通身寒涼到極點。
趙玦傾身湊向她,玉面絳唇飽含譏誚,話聲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小村姑,你和我一塊兒下地獄。”
他還要說話,猛地頓住——原婉然整個人抖得厲害。
趙玦皺起眉頭,語氣緩和了些,用語仍舊尖酸:“小村姑,你……”
原婉然聽不見趙玦話聲,滿腦子只剩一個念頭。
她害死人了……不止害死一個……那時候尸首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她害死那么多人……
她胸臆強烈惡心,哇地嘔了出來。此前她昏迷不醒,粒米未盡,吐不出食物,便凈吐膽汁。這一吐可謂抖腸搜肺,身子蝦一般蜷起,淚流滿面。
“別吐了!”趙玦咬牙道,他爬上床,鬧不清自己想拍撫原婉然后背什么的,原婉然卻不動了。原來她大吐之后更加虛脫,暈了過去。
趙玦揚聲吩咐房外丫鬟:“快叫大夫過來?!?/p>
過了不知多久,原婉然悠悠醒轉,架子床精致的承塵頂蓋映入她眼簾,前事跟著涌入腦海。她打了個寒顫,翻身環(huán)視房內,幸好不見趙玦人影,只有一干丫鬟。
銀燭又來扶她坐起,道:“原娘子,可要喝口水潤潤喉,或者進些米湯清粥?方才大夫來過了,讓娘子寬心休養(yǎng)一陣,該吃吃,該喝喝,便可大好。”
原婉然搖頭,垂首出神許久,方道:“我已為人婦,合該被稱‘韓趙娘子’?!?/p>
銀燭歉然陪笑,并不搭腔。
原婉然明白了,趙玦不讓人叫她“韓趙娘子”。
她遂直奔主題,問道:“銀燭姑娘,你家主子呢?”
“主子回他居處去了?!?/p>
原婉然徹底松口氣,她不愿看到趙玦,看了便要記起他行兇的光景和惡意欺暪。
無奈她有必須見他的緣由,只得捺下不適,道:“倘若方便,我想見你家主子。再不然,請姑娘幫我傳話也成。”
“原娘子找我家主子所為何事?倘或需要什么吃食用物,盡管說,別客氣。主子發(fā)話,隨娘子要什么,我們便置辦,不必問他意思?!?/p>
原婉然又搖頭,微啟朱唇,尚未開言,想到那樁心事,強忍的淚珠便止不住撲簌簌落下來。
“我要……”她哽咽:“弄清楚西山那些人都是誰……我害他們枉死……得……想法子收尸……找到他們家人告訴……向他們陪罪……”
寢間鄰室,趙玦木著臉聆聽原婉然啜泣,一會兒悄悄起身出房離院。
趙忠跟隨在后,忽然聽趙玦問道:“那日在西山,吩咐你備下的東西可準備妥當?”
“是?!?/p>
“明日把東西帶到流霞榭?!?/p>
趙忠字斟句酌道:“主子,這么做,韓趙……不,原娘子禁得住嗎?她現(xiàn)今怕是再受不得驚嚇?!?/p>
“放任她這么下去,更受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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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雖然是新版,不過沒有新的內容,只是刪掉原先丫鬟對話(因為覺得對推動或說明劇情沒太多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