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它逐一往馬匹望去，好意解釋：“就是你們同類拉的車，我常坐那種車。”

馬群一片死寂，烏云蓋雪身為驢子，在馬廄地位次一等，樂見馬群吃癟。因此笑問道：“噢，連你這土狗都常坐馬車?。俊?/p>

老實的墨寶老實到底：“更常坐驢車，婉婉喜歡驢車多些，因為比馬車便宜?！?/p>

墨寶覺得自己有問必答，客客氣氣，然而不知何故，馬廄里不拘馬或驢都好像——套趙野的話說——吞了蒼蠅一樣。

它覺得還是家里那頭棕馬溫柔多了，可惜棕馬打西域來，和它這大夏土生土長的狗兒兩下里話語不通。

墨寶以為馬驢難相處，便待在貓狗那兒，聽大伙兒閑話家常。

“人類打量貓狗無知，大錯特錯，我們心眼雪亮著呢，無奈沒嘴說。像我主人的兒子，他在主人點心里攙了壞東西，我攔著主人不讓吃，主人還不樂意。說不得，只好我搶在前頭吃一口裝病，總算攔下主人啦。——哎，不過，我也給送到這兒來治‘病’了。哎，藥真難吃?！?/p>

“不錯，像我主子屋里的丫鬟和小廝搞鬼，我全曉得，那丫鬟讓小廝莫要煩惱，有我主子當便宜爹?！?/p>

“你們個個家里怎地事那么多呢？我們家就和和美美的。我主子百般勸她丈夫納姨娘，姨娘進門以后，她和姨娘就讓丈夫多多出遠門。她們丈夫歡歡喜喜遠游，她們就歡歡喜喜關門撒野，兩個人幾天不出房門一步。”

墨寶不大插得上話，其他貓狗的家長里短風譎云詭，而它只有“家里人人天天吃得香，聊得歡”這事能說。

在獸醫(yī)廬，墨寶每日最歡快的時候，莫過于韓一帶烤地瓜來看它。

這時它總會翹首張望，等待原婉然和趙野一并現(xiàn)身。它尤其想念原婉然，好些天沒讓她梳毛了，雖則它毛短，梳跟不梳都不亂。

韓一輕拍它的腦袋瓜，道：“阿婉和阿野有事，在家里走不開?！?/p>

他低沉的聲音恒常溫柔，然而隱含疲乏痛苦。

墨寶大惑不解，出了什么事，連原婉然和趙野都不能哄韓一開心了呢？它只能舔舔蹭蹭韓一的臉。

好容易它回到家，見著趙野，卻未見著原婉然。

原婉然不在，韓一和趙野再也沒笑過。

他們家人口少歸少，空氣里總是沁出一股子幽靜喜樂的味兒，如今家中冷清，無形中好似有什么沉甸甸的東西壓在人心頭，悶得人難呼吸。

為著這變故，縱然墨寶回家后照樣受到細心照料，吃起最最心愛的烤地瓜也不香了。

這期間只兩件事比較特別，一是家里來過一名女客，叫公孫大娘①。

墨寶聽她和韓一說話，大略理出是這么回事：幾年前，韓一幫過公孫大娘。如今公孫大娘發(fā)財了，要報答韓一。

再來便是有一天，趙野面色鐵青歸家。

他對韓一說：“大哥，你料中了。蔡重果然死了。”

韓一問道：“怎么死的，尸首在何處被找到？”

趙野道：“城郊一處茅廁掏大糞，掏出一具被大卸八塊的尸體。人頭皮肉爛光了，不過相驗的仵作瞧過蔡重的小像，比對骷髏頭的骨相，斷定那人就是他。其他仵作也這么以為?！?/p>

他往椅上一坐，俯身雙肘支在大腿上，以手捂額：“這事的主謀心狠手辣，婉婉落在他手里，不知受怎樣大罪。”

韓一臉色也十分沉重。

墨寶舔了趙野和韓一一陣，而后獨個兒跑到灶間前坐下。

它坐累了，就走動走動，更累了，就趴在地上，下巴枕在前腿休息。不論如何，它圓滾滾的黑眼睛總是盯向灶間深處。

每天婉婉自行走出大門消失不見，到了黃昏，一定會從大門走回來。同理，它在灶間最后一次見到婉婉，那么婉婉一定會再出現(xiàn)在灶間。

墨寶天天守在灶間外頭等待。

日子一天天過去，原婉然始終沒回來。

_φ(-ω-`_) _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線 _φ(-ω-`_) _φ(-ω-`_)

①公孫大娘：公孫大娘的名字曾在第12章被提及。當時韓一從軍，離走前，給婉婉一個名單，有事可以找他們幫忙，公孫大娘是其中一人。韓一交代婉婉，萬一他和趙野死了，而她不愿再嫁，可以去投靠公孫大娘。

②上一章韓一和趙野講到一位秦仵作，提到他是“團頭”，忘了加上注釋，團頭是行業(yè)的首領

③昨天發(fā)了更新博，微博沒讓它顯示出來，最近幾天估計也這樣，所以這章就不發(fā)更新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