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我們眼下談的事有什么相干?”
趙玦冷笑:“既然自認有性命之憂,泥菩薩過河,不思自保,反而保那兩個匹夫?”
“什么匹夫……”原婉然血氣直沖雙頰,直欲駁斥“我家官人頂天立地大丈夫”。
可是和趙玦口頭爭勝無用,人家拳頭比她硬。
她忍氣道:“知道玦二爺瞧不上我們小老百姓,我也不多說討嫌,只問你答不答應(yīng)?!?/p>
趙玦皺眉,道:“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p>
原婉然低頭不語,撫摸嗷嗚消氣。
趙玦曉得她動怒了,粉頰浮起淡淡紅暈,呼吸時候胸脯起伏清晰。
他調(diào)開目光,耳根微微燒熱,半晌道:“我答應(yīng)?!?/p>
原婉然喜出望外,雙眸明亮望向他:“當(dāng)真?”
打自她來了別業(yè),最歡快的時候莫過于此刻。
趙玦心里像打翻五味瓶,所有精心供養(yǎng),抵不過一句口頭保證她丈夫的安危。
然而他不能不承認,小村姑明眸晶燦的笑模樣真好看。
他說:“當(dāng)真,我不動他們,決不虛言。”因此又得了原婉然笑臉。
一時他懶怠言語,惟愿和眼前人就此靜靜相對。
原婉然卻問道:“倘若池娘子問起我來歷,我該如何應(yīng)對?”
“……我會先和她說一聲,你暫時寄住在別業(yè),不方便透露身份,她不會多問?!?/p>
“想來那池娘子甚是體貼?!痹袢恍脑敢蚜?,樂得給趙玦心上人戴高帽,“聽玦二爺說,池娘子品性清高,頗有才氣,這等四角俱全的人物當(dāng)真世間少有。”
趙玦聽她左一句池娘子,右一句池娘子,雖是聲聲夸獎,反倒刺耳。他不欲多談池敏,說:“另有一件事。我意欲訂做一批泰西繡畫,繡坊那頭的配色和試作繡品不如人意,想請你出馬?!?/p>
原婉然犯難了,道:“我左手受傷,做繡活多少要耽擱工夫,也不能進繡坊和繡娘們商議針法和配色?!?/p>
“你無須親自動手,這里針線房養(yǎng)了一批繡娘,我打發(fā)幾個過來向你討教針法。勞動你做教習(xí),我會按月奉上束修?!?/p>
原婉然沉吟未久,應(yīng)下這差事。
每日閑賦無聊,不如找些事打發(fā)辰光,順道掙錢。這錢她不稀罕,用來打賞今日被罰的丫鬟好啦。
她問道:“繡娘們何時過來?”
“看你何時方便,定個時候。”
“那配色……”
“老樣子,你作主,我得空過來和你商議?!?/p>
趙玦說完,再無久留借口,遂告辭離去。
他走到游廊,聽到原婉然在屋里叫了聲“嗷嗚”,聲音歡欣洋溢,輕易可以想見她正眉開眼笑。
是因為保住了那兩個匹夫。
趙玦咬了咬后槽牙,步出流霞榭。
院外路上,匡媽媽已受完杖刑,對著還在挨打的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她見趙玦現(xiàn)身,馬上求饒,那匡家兒子也高聲唉喲叫疼示弱。
趙玦本來心里憋著火,這下火氣騰騰高燒。
他初到流霞榭正房,心急火燎要直闖次間,等不及丫鬟掀簾,自己動手,剎那回神不合宜,匆忙退回堂屋。進退之際,他已瞧清原婉然坐在次間炕上,俯身依偎嗷嗚喃喃低語。她縮著身子,唯獨左手受傷不便彎曲,只能僵直伸展,眉宇懨懨生愁。
他離開別業(yè)時候,她還拖著肥肥長辮在灶前走動下餃子,一會兒工夫不見,就受傷憔悴了。
好容易他答應(yīng)保韓一和趙野平安,教她歡喜起來,匡家母子這對罪魁禍?zhǔn)拙尤桓曳潘撂柦小?/p>
他特意將這兩人帶到流霞榭外用刑,就是因為原婉然心軟,動刑聲響傳進房里,要擾得她不安生。
趙玦從掌刑嬤嬤手上搶下板子,照著匡家兒子左手就打,板子落下,響起板子和骨頭斷裂聲。
匡家兒子不吭聲了,直接昏死,匡媽媽要哭叫,瞥見趙玦陰惻惻神情,嚇得將哭喊咽回肚里去。
趙玦扔下斷殘板子,沉著臉走開。他行到園里叉路,停下腳步稍作思索,眉心微不可察皺了下,往歸去軒方向去,走不到幾步又頓住腳。
他轉(zhuǎn)身吩咐趙忠,道:“交代賬房,此后每月?lián)芙o原娘子十兩月錢,用吊錢,別給銀錠。她八成會貼補那些被革月錢的丫鬟,用銀錠不方便。”